7月16日,下午。
李臨拎著一瓶夢之藍,推開“候駕”餐館的門。
“叮鈴當啷——”
銅鈴輕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塵,走進屋內。
老板正在櫃台後擦拭刀具,听見聲音抬起頭,目光落在少年手中的酒瓶上,眉頭微挑,“怎麼還帶這個?”
李臨笑了一聲︰“您送我優惠卡,我送您一瓶酒,禮尚往來嘛。”
老板放下手里的刀具,雙手接過酒瓶,“……您也太客氣了。”
李臨坐到櫃台前,輕輕靠著椅背,正想要寒暄幾句時,忽然,台面角落里,一個樸素的木質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傾身,拿起相框,仔細端詳。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膚色微深,像是拉丁裔。
中間站著一個大男孩,對著鏡頭露出有些羞澀卻無比燦爛的笑。
他們的身後是一片陽光熾烈的金色沙灘,碧藍的海水在遠處泛著粼光。
照片底部,用一行優雅的斯賓塞體英文寫著︰“Thank You”。
李臨不由得抬起眼,看向仍在把玩那瓶夢之藍的老板,好奇的問道︰
“這照片上的一家人是誰?您的朋友嗎?”
老板放下酒瓶,瞥了一眼相框,隨口說道︰
“一個朋友去墨西哥旅行時遇到的。很熱情的一家人……他幫了他們點小忙。
“那家的男主人是個當地警察,人很實在,女主人做的豆子湯據說特別香……臨走時,他們特意拍了這張照片送給他,表示感謝。”
李臨听著,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照片上。
陽光熾烈,笑容燦爛。
“這樣啊。”他低聲說著,心里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挺……好的。”
“嗯。”老板應了一聲,轉身將手中的夢之藍,無比珍重地放入身後的玻璃櫃,“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
放下相框,李臨似乎想到什麼,忽然開口,“哦!對了!老板,我可能要走幾天。”
“去哪兒?”
“回老家,陪我爺爺奶奶。”
李臨給自己倒了杯酸梅汁,輕抿一口。
昨天晚上,二老打來電話,得知學校已經放暑假,非要他過去住幾天。
老牛舐犢,情深難卻,父母自然不會阻攔。
剛好,他也有些想念兩位老人,便準備去看看他們。
“是該看看。”
老板點點頭,轉身走向灶台,系上圍裙,“想吃什麼盡管說,今天免費,就當給您餞行了。”
李臨拱手感謝,也不推辭,“那就麻煩您了,我先看看菜單。”
中年男人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而是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撥通電話,“可以來了,注意時間,不要耽擱太久。”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聲音,老板“嗯”了一聲,然後掛斷。
似乎注意到少年探究的眼神,解釋道,“一個客人……在我這邊訂了酒席。”
李臨了然,也不追問,而是轉頭看向趴在櫃台邊的G先生。
鐵灰色的蜥蜴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立刻昂首挺胸,如同敬禮。
他伸手踫了一下它的背脊,它微微拱起身子,像是一只溫順的老貓。
老板扭頭看著一人一蜥,嘴角微微上揚,“……它很親近你啊。”
李臨笑了笑,沒說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受小動物歡迎了。
……
與此同時,米國聖羅莎。
天空中,完美之人的身影突然消失。
原本靜止如雕塑的人群,立刻發出刺耳的哀鳴。
那聲音帶著極度的痛苦與失落,如同癮君子斷了藥。
“它走了……它走了!”
有人跪倒在地,雙手在空中亂抓,還有人直接扯起身上的衣物,仿佛要借此緩解某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躁動的情緒迅速蔓延,人群如同煮沸的開水般,即將炸裂。
女人赤腳奔跑,在人群中橫沖直撞,大哭大鬧。
男人相互扭打,拳頭落在臉上,鮮血飛濺,不斷有人加入混戰。
也有人神情恍惚,蹲在地上,嘴里反復念叨著,“它會回來的……它一定會回來的……”
短短幾分鐘內,混亂席卷了整個廣場。
突然,有人大喊“我要去找 ”,緊接著無數應和聲響起,十萬居民向外涌去。
不多時,暴動的人群便形成一股洪流,聚到城區外圍的鐵絲網前。
他們推搡著圍欄,用身體撞擊金屬結構,甚至有人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試圖割破鐵絲網。
“沖出去!!!”
“找到他!”
“我一定要再看她一眼!!!”
駐守崗哨的士兵們面面相覷,臉色蒼白。
雖然手握武器,卻不敢輕舉妄動。
年輕的威爾遜,顫抖著對身旁的戰友低聲說道,“上帝啊……就像喪尸一樣……”
“別說話,保持警戒。”士官低聲喝止,但自己也忍不住吞咽口水。
指揮所內,協調官克萊恩正緊盯著監控屏幕,額頭上的冷汗不斷滴落。
他抓起通訊器,對著另一端大吼︰
“這里是前線指揮部,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聖羅莎局勢突然失控!X001本體疑似失蹤,十萬余名感染者集體陷入戒斷反應狀態,正在大規模沖擊隔離區圍欄。
“請求空中支援和鎮暴設備!重復,請求支援!”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冷漠的聲音︰
“保持鎮定,繼續維持現場秩序,增援馬上到。倘若事態失控,允許開槍。重復,倘若事態失控,允許開槍。”
遠處的山丘上,幾十輛裝甲車正緩緩駛來,車燈穿透薄霧,顯得格外刺眼。
……
“候駕”飯店內。
李臨夾起一塊排骨,邊啃邊說道,“您這餐館的菜不錯,服務也可以,就是客人有點少。”
老板擦拭著手中的刀具,笑道,“做生意就像交朋友,不需要太多,有那麼幾個老客來幫襯就可以了。”
李臨不禁吐槽︰
“您這話一听,就不是生意人能說出來的話,反而像是退居二線的大老板,來體驗生活的。”
就在兩人聊天時,門鈴再次響起。
一個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分不清男女的人走了進來。
老板立刻露出笑容,迎了上去,並向李臨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阿芙洛,就是剛才和我通話的人。”
這個名字,少數民族嗎?
李臨禮貌地起身點頭︰“你好。”
那人身體忽然僵住,輕輕“嗯”了一聲,便低著頭,慌忙坐到角落里。
李臨也不著惱,聳聳肩,又繼續啃起糖醋排骨。
窗外的風聲忽大,灰蒙的塵埃拍在玻璃上,模糊了遠處的景物。
角落里,阿芙洛依舊坐著。
她沒摘下口罩,甚至連帽子都沒脫,整個人縮在深色風衣里,像一只警惕的小鹿。
偶爾抬頭時,目光會不自覺掃向櫃台方向,偷瞄一眼正埋頭吃飯的李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