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埃爾的車隊,駛入全景地圖的範圍內時,迭戈發出一聲嘶啞卻亢奮的低吼︰
“他出來了!在那輛悍馬車上!”
幾乎同一時刻,魔鎧的意志也鎖定了目標。
雙拳狂暴揮出,將身旁兩名擋路的槍手,連人帶槍,轟成四濺的血肉零件。
它毫不停滯,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朝著逃亡的車隊疾追而去!
埃爾透過後窗,瞥見那道破開煙塵的黑紅身影,瞳孔驟然收縮。
他一把抓起對講機,聲音因極度恐慌而變得歇斯底里︰
“攔住它!快他媽攔住那鬼東西!”
三輛護衛悍馬當即甩尾散開,車頂的M2HB重機槍幾乎同時咆哮起來。
噠噠噠噠——!!!
三條火舌組成的交叉火力網,如同灼熱的鋼鐵風暴,瞬間將魔鎧的前進路徑,徹底封死。
12.7毫米的穿甲彈頭,攜帶著恐怖動能,瘋狂傾瀉在鎧甲表面。
砰砰砰砰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擂鼓般,密集響起。
魔鎧前沖的勢頭竟如同撞上一堵無形巨壁,第一次被硬生生阻滯。
每一步踏下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溝壑,碎土飛濺。
迭戈眼睜睜看著埃爾即將抵達停機坪。
焦灼與仇恨立刻吞噬了他最後一絲理智,他在心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快!不惜一切代價!毀了這些悍馬車!!”
魔鎧的回應冰冷如鐵︰【明白了。】
極限模式,瞬間啟動!
“啊!!!”
甲冑內的迭戈發出一聲慘叫。
他感到一股深入靈魂的劇痛洶涌襲來,仿佛全身的血液和骨髓都被頃刻抽干!
與此同時,魔鎧的目鏡迸發出駭人血光,鎧甲內部傳來高頻嗡鳴,如同引擎超載運轉!
轟!!!
地面應聲炸開一個網狀大坑。
黑紅色的身影突破音障,身後拖曳出乳白的錐形音爆雲。
魔鎧化作一道撕裂視野的黑紅閃電,瞬間甩開了傾瀉的彈幕,在三輛悍馬之間,一閃而過。
下一秒,連續的爆炸,幾乎同時響起!
三輛悍馬車如同被無形的巨手驟然捏碎,爆成三團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
破碎的零件和燃燒殘骸,似雨點般砸落地面。
魔鎧目鏡中的血光迅速消退,恢復漆黑。
它毫不停頓,腿部裝甲轟鳴,全速沖向停機坪!
然而,就是這短短幾秒的阻滯,已然足夠。
埃爾•賈蓋連滾帶爬地撲進機艙,直升機搖搖晃晃地拔地而起,迅速爬升至數十米的高空。
機艙內,埃爾驚魂未定地喘息著,他扒著艙門向下望去,見到那尊黑紅殺神正仰頭“望”來。
似乎已經無可奈何。
劫後余生的狂喜和積壓的暴戾,沖昏了他的頭腦。
他一把搶過身旁親衛扛著的RPG30,獰笑著瞄準下方的鎧甲騎士,扣動板機︰
“去死吧!你這狗雜碎!!”
咻——!
火箭彈拖著灼白的尾焰,尖嘯而下。
轟隆!!!
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瞬間吞噬了魔鎧的身影,熾熱的氣浪夾雜著破片與泥土,四散飛揚。
“哈哈哈哈哈哈!!”
埃爾扒著艙門,望著下方的火海,癲狂大笑。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翻涌的火焰與濃煙之中,一道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地獄睜開了獨眼!
轟——!!!
黑紅的魔鎧撕裂煙塵,仿佛逆射的流星,以無可匹敵的姿態直沖雲霄。
揮出鐵拳,攜帶著萬鈞之力,狠狠轟在直升機高速旋轉的尾槳之上!
鏗嚓——!!
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刺破長空。
尾槳炸成無數碎片,直升機頓時失去平衡,冒著濃密的黑煙,像個被抽飛的陀螺般,旋轉著墜向地面。
轟!!!
巨大的火團在空地上爆開,殘骸四濺,映紅了半邊天。
魔鎧沉重地落在地面,震起一圈塵埃。目鏡中的紅光徹底隱去,恢復深不見底的黑。
它邁開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堆燃燒的鋼鐵殘骸。
在殘余槍手們驚恐的眼神下,徒手撕開滾燙變形的機艙。
將里面渾身焦黑、奄奄一息的埃爾•賈蓋,粗暴地拖拽出來。
沒有言語,沒有審判。
魔鎧只是沉默地舉起沾滿血污的金屬重拳,然後……
一拳!
又一拳!
再一拳!
沉重而緩慢地砸落下來。
骨骼碎裂聲、血肉糜爛聲……清晰的回蕩在寂靜的夜空之下。
直到腳下的尸體徹底與泥土混合,變成一團暗紅的粘稠物質後,它才終于停下。
魔鎧抬起漆黑的目鏡,冷冷掃過四周。
那些剩余的槍手早已魂飛魄散,丟盔棄甲,驚恐萬狀地逃入叢林。
……
朝陽在地平線下積蓄著力量,將天際染成一片朦朧的魚肚白。
微光勾勒出山坡的輪廓,也照亮了靜坐于其上的黑紅鎧甲。
面甲已然張開,露出一張蒼老無比的臉。
迭戈極其緩慢地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耗盡了全身力氣。
良久,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復仇……你有家人嗎?”
冰冷的金屬音在他腦海深處直接響起,毫無延遲,也毫無感情︰
【沒有。】
迭戈的氣息愈發微弱,“那是誰……創造了你呢?”
【主創造了我。】
魔鎧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主?”老人的眼珠微微轉動,閃過一絲困惑,“是……上帝嗎?”
【不是。】
“那是……哪位神?”
【主就是主。】
魔鎧的聲音停頓片刻,再響起時,冰冷的聲線里,第一次帶上了難以言喻的、超出人類理解的崇敬︰
【不是什麼神。是全部,是一切,是萬事萬物。】
迭戈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干澀的喉嚨吐出疑問,“那……‘主’為什麼要創造你呢?”
【為了你。】魔鎧的聲音又恢復到慣有的冰冷︰
【也為了一切陷入絕望、受盡壓迫之人。讓除了生命之外,一無所有的他們,擁有砸碎枷鎖的力量。】
這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迭戈愣在原地。
過了許久,他干裂的嘴角才浮現出一抹虔敬的笑︰
“那 ……肯定是一位……仁慈而偉大的存在。”
老人似乎得到了某個答案,緊繃的精神稍稍松懈。目光望向遠方,仿佛穿透了時間,回到了某個再也回不去的原點。
“復仇,我有和你說過嗎?我的父親是個警察……每天下班都會帶黃油餅干回來……”
他的語調平緩,沒有太大的起伏,卻彌漫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溫柔。
那些平凡卻幸福的細節從干涸的記憶之中,一點點滲出。
“母親會哼著歌補衣服……窗台上養著石竹花……開得特別好……”
眼皮沉重地垂下,又竭力撐開,他最後一次望向那片越來越亮的天際。
“爸爸的警徽擦得很亮,放在電視機上……媽媽做的豆子湯,總是很燙,很香……”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語句逐漸破碎,變成模糊的音節。
“……復仇,”他用盡所有氣力,幾乎是在呢喃,“請向你的主……代我說聲……謝謝。”
話語消散在清晨的涼風中。
他閉上了眼楮。
頭輕輕歪向一側,那枯槁的面容上還凝固著松快的笑。
仿佛這個少年,終于再次觸踫到了,記憶中黃油餅干的甜香和豆子湯的清芳。
……
隨著迭戈生命的終結,魔鎧部件自行解離,懸浮于空。
初升的陽光恰好躍出地平線,璀璨的金芒潑灑而下,落在迭戈安詳的遺體上。
身軀在光輝中竟變得透明,繼而散作無數細微的光點,如同浮沫,流入魔鎧。
黑紅的甲冑發出一聲滿足的嗡鳴。
隨即,化為一道幽暗的流光,遁入虛空,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