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
不是火焰的灼燒,而是一種純粹的、剝離一切水分的能量洪流,緊隨著那片吞噬視野的白光撲面而來。
陸鼎的身體比思維更快。
他脊背的肌肉猛然繃緊,整個人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反身撲向離他最近的一名隊員。
“跳!”
他用盡全力嘶吼,一個字像是從喉嚨里擠出的鐵砂。
他不是在下令,而是在用身體的撞擊,將那名尚在錯愕中的隊員直接從機艙邊緣撞了出去。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像一架失控的攻城錘,在狹窄的機艙內橫沖直撞,將還在固定位置上的戰士們一個個用最粗暴的方式“扔”出即將化為熔爐的牢籠。
機艙的金屬壁在他的視野里開始扭曲、發紅,變成烙鐵。刺鼻的臭氧和金屬汽化的味道嗆得人無法呼吸。
身後,那團白光的核心已經膨脹到了極致,吞沒了駕駛艙,吞沒了一切聲音。
世界變成了一部無聲的默片。
陸鼎最後踹飛一名隊員,自己則借著反作用力向後翻滾。腳下的甲板已經軟得像一塊融化的奶酪,他甚至能感覺到鞋底傳來的滾燙。
就在他身體躍出艙門的最後一剎那,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架代號“雷神”的重型運輸機,那頭鋼鐵巨獸,在極致的白光中無聲地解體、熔化,化作一團絢爛而致命的金屬煙花。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所有的能量都被壓縮在了那一個點上,然後向內坍縮。
“轟——”
遲來的沖擊波終于掙脫了束縛,化作狂暴的氣浪橫掃而出。陸鼎人在半空,感覺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掌狠狠拍在了背上,內髒翻江倒海。
他重重地摔在堅硬的黑色岩石上,翻滾了十幾米才停下,喉嚨里一陣腥甜。
掙扎著抬起頭,視野里一片模糊。
耳鳴聲尖銳得像是要刺穿大腦。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那可怕的噪音甩出去。幾秒後,听覺才一點點恢復。
首先听到的,是隊員們痛苦的**和粗重的喘息。
“……咳咳……長官?”
“……我還活著……媽的……”
“醫療兵!趙毅的腿斷了!”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混雜著混亂和劫後余生的慶幸。
陸鼎撐起身體,迅速清點人數。
連同他自己,十八個人。
兩名駕駛員,兩名接應兵,永遠地留在了那團火光里。
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干燥的空氣帶著一股岩石粉末的味道,強行壓下心頭的沉重。
“各單位報告狀態!檢查裝備!”
他的聲音沙啞,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幸存的隊員們掙扎著站起來,下意識地開始檢查自己的武器和戰術終端。
然後,死一般的寂靜,取代了剛才的混亂。
“長官……”一個隊員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不可思議,“我的……我的戰術目鏡沒反應了。”
“我的也是!”
“動力核心……離線?這怎麼可能!”
“電磁步槍無法充能!所有能量指示燈全部熄滅了!”
恐慌像是瘟疫,迅速在隊伍中蔓延開來。
這些帝國最精銳的戰士,他們身上的每一件裝備都是科技的結晶。從提供戰場信息和熱成像的頭盔,到能輕易撕開重甲的電磁武器,再到提供基礎防護的單兵能量護盾。
可現在,這些讓他們無往不利的“神器”,變成了一堆毫無用處的廢鐵。
他們身上的作戰服,此刻除了提供一些物理防護,和普通的帆布衣服沒什麼區別。
陸鼎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個人終端。
屏幕一片漆黑。
無論他如何按動緊急啟動按鈕,都沒有絲毫反應。就好像里面的能源核心,被憑空抽走了一樣。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像是冰冷的藤蔓,纏上了他的心髒。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沙啞,像是兩塊岩石在摩擦的笑聲,從不遠處的灰色塵埃中傳來。
那笑聲不大,卻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里,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戲謔和傲慢。
所有人瞬間繃緊了身體,殘存的戰斗本能讓他們舉起了手中沉重的“鐵塊”,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灰色的塵埃緩緩分開,一道修長的人影,從中漫步走出。
他穿著一身寬大的玄色長袍,袍子上沒有任何紋飾,卻像是能將周圍所有的光都吸進去。他沒有戴面具,但他的臉龐籠罩在一片模糊的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切。
他一步步走來,腳步很輕,踩在碎石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就那麼從容地,走到了距離陸鼎他們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歡迎來到我的主場,帝國的走狗們。”
那道人影開口了,聲音里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自我介紹一下,復道盟,盟主。”
他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這片死寂的天地。
“你們一定很好奇,你們引以為傲的那些鐵疙瘩,為什麼都變成了廢物吧?”
他像一個耐心的老師,在給一群愚笨的學生講解最基礎的道理。
“因為,這里的一切,都在我的【禁靈大陣】籠罩之下。此陣,禁絕一切非本源的靈力運轉。你們那些依靠靈石驅動的玩意兒,在這里,連一塊像樣的石頭都不如。”
陸鼎的目光驟然收緊。
他終于明白,那架運輸機的能源核心為何會突然過載。不是故障,而是被這詭異的大陣強行干擾,導致能量瞬間失控!
這是一個從他們踏入深淵那一刻起,就已經設好的陷阱。
一個專門為他們這些“域外來客”準備的,絕望的墳墓。
玄袍人似乎很享受陸鼎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他緩緩放下手臂,那模糊不清的臉轉向了陸鼎,仿佛穿透了層層空間,鎖定了他的靈魂。
他發出一聲輕笑,那笑聲里充滿了蔑視和居高臨下的憐憫。
“陸鼎,沒了那些鐵疙瘩,”
“你還剩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