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報聲，如同瀕死野獸的哀嚎，撕裂了空降艙內的死寂。
紅色的應急燈瘋狂閃爍，將每一名隊員臉上堅毅的輪廓切割得支離破碎。
“高度八百！”
“艙內壓力失衡！”
“警告！主能源供應出現劇烈波動！”
駕駛員的咆哮通過斷斷續續的通訊器傳來，混雜著電流的雜音，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眾人心頭。
陸鼎的身體被安全帶死死地摁在座椅上，超重感幾乎要將他的骨頭壓碎。他沒有去看窗外那片混沌的灰色，視線如同手術刀一般，快速掃過艙內每一個角落。
儀表盤上的數據在瘋狂跳動，無數個黃色的、紅色的故障代碼交替閃現，仿佛一串串嘲弄的咒語。
隊員們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戰術頭盔的供能指示燈由穩定的綠色變成了忽明忽暗的橙黃，像風中殘燭。
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
這里不是靈氣稀薄，而是靈氣混亂。它們像無數股狂暴的、互相沖突的亂流，撕扯著一切試圖穩定運行的能量結構。這里是秩序的墳墓。
“切換至備用物理航道！”
陸鼎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所有噪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他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只是在下達一個最常規的指令。
駕駛員沒有回應，通訊頻道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沙沙聲。
通訊，斷了。
陸鼎解開安全帶，在劇烈的顛簸中穩住身形，一步步走向駕駛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搖晃的甲板上，腳下的金屬艙體發出不堪重負的**。
透過狹窄的觀察窗，他終于看清了深淵的真面目。
那不是雲，也不是霧。
那是一片由無數細小灰色塵埃組成的、緩緩旋轉的巨大漩渦。這些塵埃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能量，它們相互摩擦、踫撞，偶爾會迸發出一絲絲微弱的、轉瞬即逝的電火花。
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灰。
一種深入骨髓的壓抑感，順著視線，蠻橫地侵入了他的意識。
“轟！”
空降艙猛地一震，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拍了一下，機身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引擎三號停機！我們正在墜落！”副駕駛員回頭，臉色慘白地吼道。
陸鼎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主控屏幕上那條斷崖式下跌的高度曲線。
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回到主艙。
“全體都有，準備沖擊！”
他的命令簡潔而冰冷。
隊員們立刻做出反應，他們檢查著彼此的安全扣，將身體蜷縮起來，用最標準的姿勢保護住要害。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只有裝備踫撞發出的沉悶聲響。
這是他們早已演練過無數次的程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陸鼎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將自己牢牢固定住。他的意識沉入系統空間，那個冰冷的、顯示著【世界線收束點︰0】的界面，像一個巨大的問號，懸浮在黑暗中。
情緒值系統，他最大的依仗，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新東西。
收束點……
是用來做什麼的？又該如何獲取？
這些問題在他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被他強行壓下。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他必須活下去。
帶著所有人，活下去。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震動從下方傳來，墜落的速度似乎減緩了一瞬。
是運輸直升機。
那架代號“雷神”的重型運輸直升機，此刻正懸停在下方的灰色塵埃中，如同風暴里的一葉扁舟。它巨大的旋翼在艱難地切割著混亂的氣流，機身上的能量護盾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空降艙下方的對接鎖扣，正試圖與直升機頂部的回收平台連接。
一次，失敗。
又一次，再度失敗。
混亂的能量場干擾了所有的精密儀器，自動對接系統完全失靈。
“切換手動模式！听我口令！”
陸鼎的聲音通過短距離物理聲波通訊器，直接在駕駛員的頭盔里炸響。
“三！”
“二！”
“一！”
“對接！”
“ 嚓——！”
一聲巨響，整個空降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所有人都感覺內髒仿佛被狠狠地向上拋了一下。
成功了。
艙內的警報聲戛然而止。
幾秒鐘後，側方的艙門在一陣液壓桿的嘶鳴聲中緩緩開啟。
一股冰冷、干燥，帶著金屬銹蝕和岩石粉末味道的空氣，灌了進來。
直升機的機艙內，同樣是一片狼藉。幾名負責接應的士兵已經解除了固定，正手持武器，警惕地盯著外面。
陸鼎第一個走出空降艙，腳踩在直升機冰冷的甲板上。
“報告情況！”
“長官！我們剛進入深淵邊緣五公里，所有遠程通訊全部中斷！羅盤和導航系統失靈，我們現在是徹底的瞎子！”
一名軍官快步上前，大聲匯報道。他的臉上滿是汗水，眼神里透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惶。
“武器系統呢？”陸鼎的目光掃過機艙內那些閃爍著故障紅燈的武器掛架。
“……超過百分之七十的能量武器出現充能故障！電磁步槍的輸出功率下降了至少一半！我們……我們快變成一堆廢鐵了！”
話音未落，直升機猛地向下一沉！
“引擎功率正在衰減！我們在下墜！”駕駛艙傳來飛行員驚恐的吼聲。
“下面有一塊相對平坦的岩台！準備迫降！”陸鼎當機立斷，他的聲音壓過了引擎的哀鳴。
“明白！”
“雷神”運輸機像一只受傷的巨鳥，傾斜著機身，朝著下方那片模糊的、巨大的黑色陰影沖了過去。
距離地面還有不到五十米。
機艙後部的巨大艙門，在一陣刺耳的警報聲中，開始緩緩降下。
深淵的真實地貌，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片死寂的、由無數黑色嶙峋怪石構成的荒原。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灰色塵埃，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天空中沒有日月星辰，只有那永恆旋轉的灰色漩渦，投下壓抑的光。
這里，安靜得可怕。
除了他們自己制造出的噪音，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嗡……嗡……嗡……”
直升機的旋翼轉速越來越慢，機身在最後幾米的高度重重地砸在岩石上，發出一聲巨響。
艙門，也在此刻完全洞開。
陸鼎站在艙門邊緣，凜冽的寒風卷起他的衣角。
他的身後，是二十名全副武裝的“幽靈”特戰隊員，他們是帝國最精銳的戰士。
他的面前，是一片未知、致命、吞噬一切法則的深淵。
就在他準備下達第一個指令的瞬間，駕駛艙內，飛行員用盡最後力氣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吼，通過即將失靈的內部通訊，傳遍了整個機艙。
“能源核心過載！快——”
最後一個“跑”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刺目的白光，便從駕駛艙的位置轟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