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得祿在閻埠貴家住了下來。
他顯得很勤快,幫著劈柴、挑水,見了院里誰都樂呵呵地打招呼,散一圈便宜的煙卷,嘴里說著“打擾大家了”。
那包水果硬糖更是讓院里幾個孩子成了他的跟屁蟲,連小當和槐花看他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閻埠貴臉上倍有光,走路腰板都挺直了些,逢人便說自家表弟多麼能干,在保定的大廠子多麼受重視。
但陳鋒冷眼瞧著,這馮得祿手腳麻利得不像個普通工人,眼神里總藏著點東西,而且他太會來事了,對閻埠貴一家近乎討好,有點過頭。
【得把老閻家穩住…這家人摳是摳,好糊弄…是個不錯的落腳點。】馮得祿的心聲印證了陳鋒的猜測,這人目的不純。
更讓陳鋒留意的是,馮得祿似乎對許大茂格外感興趣。
有兩次,陳鋒看見他偶遇下班回來的許大茂,遞上煙卷,搭訕幾句。
許大茂一開始躲躲閃閃,但架不住馮得祿的熱情和吹捧,加上心里發虛想找棵稻草,竟也漸漸能說上兩句話。
【這姓馮的看著挺仗義…說不定能幫上忙…】許大茂病急亂投醫。
陳鋒不動聲色,馮得祿接近許大茂,是想打听什麼?還是另有所圖?
這天周末,院里人都在。
馮得祿不知從哪弄來一小包葵花籽,招呼著閻家人在門口曬著太陽嗑瓜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中後院听見。
“……要說還是四九城機會多,能人輩出。”馮得祿吐著瓜子皮,像是閑聊,“不像我們那小地方,屁大點事都能傳開。就說我們廠前段時間,一倉庫的銅配件,愣是神不知鬼不覺沒了!查了半天,屁都沒查出來,邪門得很!”
他聲音帶著點夸張,眼神卻瞟向中後院方向。
秦淮茹正在晾衣服,手頓了一下,賈家窗戶也悄悄開了條縫。
傻柱靠在門口剔牙,哼了一聲︰“手腳不干淨唄,哪都一樣。”
馮得祿壓低了點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柱哥說的是!不過我听說啊,那批東西,最後好像是在…在鐵路上沒的!你說神不神?這得多大本事?”
“ 當!”前院傳來一聲響,像是鐵盆掉地上了。
是許大茂,他正心不在焉地洗衣服,听到這話,嚇得把盆踹翻了,水濺了一身,臉色煞白。
【鐵路…他知道了?!他是沖我來的?!】許大茂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撿盆子,不敢往這邊看。
馮得祿像是沒看見,繼續嗑著瓜子,感嘆︰“所以說啊,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就是風險太高,一不小心就得栽。”
閻埠貴听得津津有味,咂咂嘴︰“是這麼個理兒!”
陳鋒在屋里听著,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敲山震虎?
這馮得祿是來探虛實、攪混水的,甚至可能是來“清理門戶”的。
他這些話,是說給許大茂听,更是說給可能知道內情的人听,既是威懾,也是試探。
下午,陳鋒去副食店買鹽,回來時正好在胡同口踫上馮得祿,他像是剛出去買了包煙。
“陳干事,出去啊?”馮得祿笑著打招呼,遞過一根“豐收”煙。
陳鋒擺擺手︰“不會。馮同志這是要長住?”
“哪能啊,就出差幾天,廠里任務緊,過兩天就得回去。”馮得祿自己點上煙,吸了一口,“唉,就是這趟出來,順便想找以前一個朋友,好像就住這片,叫…叫德寶,陳干事听說過嗎?”
他眼神看似隨意,卻緊緊盯著陳鋒的反應。
【看他知不知道…或者有沒有牽扯…】馮得祿的心聲帶著審視。
陳鋒面色平靜︰“沒听說過,這片住的人雜,馮同志最好去派出所問問。”
馮得祿眼底閃過一絲失望,隨即笑道︰“那就算了,估計是我記錯了,謝謝啊陳干事。”
兩人錯身而過,陳鋒能感覺到背後那目光停留了片刻。
回到院里,棒梗正帶著小當槐花在玩跳房子,看見陳鋒,棒梗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但很快又梗起脖子,裝作沒事人一樣,只是眼神躲閃。
【怕他干嘛!他又沒證據!】棒梗心里給自己打氣,卻透著虛。
陳鋒沒理他,徑直回屋。
剛放下鹽,就听見外面棒梗故意提高的聲音︰“小當!槐花!過來!馮叔給的好吃的糖,比某些人的雞蛋糕甜多了!”
顯然是說給陳鋒听的,帶著幼稚的挑釁。
陳鋒眼神一冷,這小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晚上,閻埠貴家傳來一陣肉香,雖然很淡,但在缺油少水的院里格外勾人。
顯然是馮得祿又破費了,閻家幾個孩子興奮的嘰喳聲隔著院子都能听見。
易中海背著手在院里踱步,臉色不太好看,一大媽低聲勸著︰“別人家的事,少管…”
【這姓馮的不是省油的燈…一來就攪風攪雨…】易中海心里煩躁,卻無力管。
夜深人靜,陳鋒正準備睡下,忽然听到極其輕微的“咯吱”一聲,像是有人踩碎了後窗根下的枯枝。
他立刻屏息,開啟能力。
一個細碎的心聲飄了進來,帶著緊張和興奮。
【…窗戶好像沒插嚴實…看看有啥好吃的沒…】
又是棒梗!這小子居然又摸到他後窗來了!
陳鋒悄無聲息地摸到窗邊,透過縫隙,看見一個黑影正撅著屁股,試圖用一根小棍撥弄他後窗的插銷。
陳鋒沒有立刻發作,而是無聲地退開,從門後拿起半盆洗完臉的冷水。
窗外的棒梗毫無察覺,還在專心致志地撥弄著,心里美滋滋地想著偷到雞蛋糕或者白糖的美好滋味。
就在插銷快要被撥開的瞬間——
“嘩啦!”
一盆冰涼刺骨的冷水,毫無征兆地從窗戶上方潑了下去,精準地澆了棒梗一頭一身!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的寂靜!
棒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彈跳起來,凍得渾身哆嗦,牙齒咯咯作響,臉上頭上全是水,狼狽不堪。
“嗷嗚…冷…冷死我了!媽!媽!”他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偷東西了,哭爹喊娘地撒腿就往中院跑,濕漉漉的腳印踩了一路。
中院立刻響起秦淮茹驚慌的聲音︰“棒梗?你怎麼了?!哎呀!怎麼濕透了?!”
接著是賈張氏的罵聲︰“哪個天殺的缺德鬼!潑我孫子冷水!喪良心啊!”
陳鋒冷冷地關上窗戶,插好插銷。
世界清靜了。
這次是冷水,下次,可就不一定是什麼了。
躺回炕上,听著中院雞飛狗跳的動靜,陳鋒嘴角噙著一絲冷意。
馮得祿的糖衣,棒梗的賊手,許大茂的恐懼…這院子里的戲,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而他,可是很有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