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鬧騰了半宿才漸漸消停。
棒梗大概是真凍著了,後半夜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賈張氏的咒罵也變成了低低的嘟囔,但沒敢真沖到後院來。
第二天一早,院里格外安靜。
陳推開門,就看到閻埠貴搓著手,在他門口不遠處轉悠,一臉欲言又止。
“陳…陳干事…起了?”閻埠貴擠出一個笑,比哭還難看。
“三大爺,有事?”
“沒…沒啥大事…”閻埠貴眼神躲閃,︰“就是…昨晚…孩子調皮,擾了你清夢了吧?對不住,對不住啊…”他這話說得言不由衷,顯然是怕陳鋒遷怒。
【可別因為棒梗那小王八蛋,連累我家得祿…】他心里琢磨的是馮得祿那條煙和那點糖。
“孩子調皮,大人管好就行。”陳鋒語氣平淡,目光掃過閻家緊閉的房門,“馮同志還沒起?”
“起了起了!一早就出去了,說…說去拜訪個朋友!”閻埠貴趕緊說,像是要撇清什麼。
陳鋒沒再問,去水龍頭洗漱。
冰涼的水拍在臉上,腦子更清醒了些,馮得祿一早就出去拜訪朋友?
怕是又去找他的德寶或者試探許大茂了。
正洗著,許大茂推門出來,兩個眼袋耷拉著,像是一夜沒睡。
看見陳鋒,他嚇得一縮脖子,連臉都沒洗,推著自行車就往外跑,車鏈子嘩啦響。
【得趕緊走…不能再待了…那姓馮的看我的眼神不對…】許大茂的心里慌得沒了方寸。
陳鋒擦干臉,回屋。
剛拿起個窩頭,就听見前院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是馮得祿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人,穿著藍色的鐵路制服,看著有點眼熟,像是分局後勤的一個普通干事,姓吳。
兩人在閻家門口說著話,聲音不高,但馮得祿笑得格外熱情,還拍了拍那吳干事的肩膀,遞過去一根煙。
吳干事略顯拘謹地接過煙,眼神有些閃爍,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倉庫那邊我得盯著…最近風緊…得緩兩天…】吳干事的心聲充滿著緊張。
陳鋒眼神微凝,後勤倉庫?
這馮得祿的手伸得夠長,連分局內部的人都搭上了?看來他們倒騰的東西,來源比想的更雜。
馮得祿似乎察覺到了陳鋒的目光,抬頭望後院看了一眼,臉上笑容不變,還沖陳鋒點了點頭,隨即又和吳干事說了兩句,吳干事便匆匆走了。
馮得祿沒立刻進屋,而是站在院里,像是曬曬太陽,目光卻似有似無地飄向後院。
【這小子…盯得真緊…得想個法子…要麼拉過來…要麼…】馮得祿的心聲帶著算計和一絲狠厲。
陳鋒啃著窩頭,心里冷笑,拉攏?還是除掉?看來自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了。
下午,陳鋒去了分局。
剛進辦公室,孫振山就把他叫了過去,臉色有些嚴肅。
“陳鋒,德寶那案子,上面很重視,牽扯出的問題不少。”孫振山壓低聲音,︰“趙局意思,讓你暫時別踫這條線了,避避風頭。最近機務段那邊反映,有幾台老毛子的機車零部件損耗異常,你去跟一下,寫個報告。”
他說著,遞過來一份任務單。
【運輸科那幾個咬出不少人…水太深…趙局這是保他…】孫振山的心聲透著無奈。
陳鋒接過任務單,是份正常的設備檢修跟蹤任務,看起來像是被邊緣化了。
但他明白,這是趙局的保護,也是讓他暫時脫離漩渦中心。
“好。”陳鋒沒多說,拿了任務單就出了辦公室。
他能感覺到身後那些同事復雜的目光。
【果然被擼了…】
【槍打出頭鳥啊…】
【還是孫科穩當…】
陳鋒沒理會,直接去了機務段。
核對零部件損耗,雖然是技術活,但對他而言不算難事,一邊拿著本子記錄,一邊留意著機務段里的人。
在一個檢修車間,陳鋒看到一個老師傅正對著一個拆下來的汽缸閥門發愁,旁邊幾個年輕技工也撓著頭。
“這磨損不對勁啊…比正常快太多了…”
“油路都查了,沒問題啊!”
陳鋒走過去,拿起那個磨損異常的閥門看了看,又看了看檢修記錄。
“這台車最近是不是常跑西北線?”陳鋒問。
老師傅抬頭看他一眼,點點頭︰“是啊,拉煤的,任務重。”
“西北線風沙大,空氣濾清器老化快,進氣雜質多,會加劇氣缸磨損。建議重點檢查一下濾清系統,必要時提前更換耐磨損型號的閥門。”陳鋒點了點記錄本。
老師傅一愣,猛地一拍腦袋︰“對啊!怎麼把這茬忘了!光盯著油路了!謝謝同志提醒!”
【這年輕人可以啊!一眼就看出門道!】老師傅的心聲帶著佩服。
陳鋒點點頭,繼續去核對自己的任務,這種小問題,順手就解決了。
下班回到四合院,天還沒黑,一進院,就感覺氣氛不對。
傻柱拎著個炒勺,正堵在許大茂家門口罵罵咧咧︰“許大茂你丫給我出來!你他媽是不是又嘴賤去廠里瞎咧咧了?老子今天非給你松松筋骨!”
許大茂家門緊閉,里面傳來他帶著哭腔的喊聲︰“傻柱你瘋了吧!我什麼時候瞎咧咧了?我這兩天門都沒出!”
“放屁!不是你說的老子偷帶食堂剩菜?保衛科今天都找我問話了!除了你這孫賊,還有誰干這缺德事?”傻柱氣得用炒勺 砸門。
婁曉娥在一旁急得直跳腳,卻不敢上前。
易中海聞聲趕來,拉著傻柱︰“柱子!有話好好說!沒證據別瞎猜!”
“一大爺!除了他沒別人!”傻柱不依不饒。
陳鋒冷眼看著,許大茂現在自身難保,估計沒心思去告傻柱的狀,八成是廠里有人整傻柱,或者就是傻柱自己得罪了人。
就在這時,馮得祿從閻家出來,笑著上前打圓場︰“這位就是柱哥吧?消消火,消消火!都是鄰居,誤會了吧?許大哥這兩天確實沒怎麼出門,我作證。”
他遞過去一根煙給傻柱。
傻柱一把推開︰“你誰啊?輪得到你作證?”
馮得祿也不惱,還是笑著︰“我是閻老師家親戚,姓馮。柱哥,給我個面子,回頭我弄瓶好酒,咱哥倆喝點?”
【這廚子是個渾人…得拉攏一下…說不定有用…】馮得祿的心思轉得快。
傻柱狐疑地打量他一下,哼了一聲,沒再砸門,但也沒給好臉,拎著炒勺回屋了。
一場風波被馮得祿暫時壓了下去。
陳鋒注意到,馮得祿勸架時,眼神卻瞟了自己這邊好幾次。
【看熱鬧?這小子到底什麼路數…】馮得祿心里對陳鋒的警惕更深了。
陳鋒沒理會這場鬧劇,徑直回了後院,剛坐下,就听到窗根下有極輕微的腳步聲,不是棒梗,那小子這幾天估計真老實了。
是馮得祿,他像是隨意溜達到後院,停在了陳鋒窗戶外不遠的地方,假意看著地上的磚縫。
【得試試他…】馮得祿的心聲帶著決斷。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屋里人听︰“唉,這年頭,想辦點事實在難。有時候吧,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大家互相行個方便,都有好處拿,多好?何必非得較真,弄得大家都沒飯吃,你說是不是,陳干事?”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屋里。
這是赤裸裸的試探和威脅兼施了。
陳鋒在屋里,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
然後,他對著窗戶,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冷意︰
“馮同志,路走錯了,容易崴腳,飯吃得不對,容易噎著。”
窗外,馮得祿的身影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