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化三清？你……你是聖主的親傳弟子？”
這由不得他不驚，一氣化三清，乃是聖主壓箱底的至高秘術之一，非嫡系親傳絕不輕授。
陳默搖了搖頭︰“前輩誤會了。晚輩並非聖主座下弟子。只是機緣巧合，有幸得到了他老人家遺留的傳承。”
“傳承……”
沈听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苦笑道︰“即便如此，能得聖主傳承，習得此等秘術，你也算聖主的半個衣缽傳人了。”
他頓了頓，神色變得鄭重無比，“陳小友，此事非同小可，非是老朽推脫，此事已超出老朽權責範疇。待此番招新事了，你務必隨我返回凌霄聖地，面見聖主。是福是緣，是真是偽，唯有聖主親裁，方有定論。”
陳默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這正是他步步為營所求的結果！他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喜色。
“全憑沈長老安排。”
沈听竹看著陳默沉穩的反應，心中對他的評價又悄然拔高了幾分。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帶著一絲試探，又帶著某種確認的意味，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那聖主的《道德經》不知小友是否也知道？”
“道德經？”
陳默微微一怔，隨即坦然點頭，“晚輩倒是會背。”
他以為沈听竹只是考校傳承的完整性，畢竟那經文在他原初的世界流傳甚廣。
當下便張口，準備將那熟悉的篇章背誦出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住口！”
沈听竹臉色驟變，仿佛听到了什麼極度禁忌恐怖之物，猛地一聲斷喝，聲音都尖利了幾分。
陳默硬生生將後面的話語咽了回去，愕然看著沈听竹，眼中充滿了不解與驚詫。
沈听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四周，仿佛在確認剛才那幾個字沒有引來什麼變化，這才壓低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後怕，急促道︰
“小友，慎言，慎言啊！《道德經》乃我凌霄聖地至高無上的聖典。與‘一氣化三清’這等秘術不同，那是直指大道本源的至高經文。
非聖主親傳，非核心真傳，絕不可聞，其字字珠璣，蘊含天地至理，亦有無上禁忌。老朽方才失態了，實在是不敢听，萬萬不敢听啊。”
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眼神復雜地看著陳默，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聖主的傳承，竟深厚至此？
陳默徹底愣住了。
他原本只當那是一篇蘊含哲理的普通道家經文，此刻沈听竹的反應，卻像一記重錘砸在他心頭。
字字珠璣？大道本源？
這與他認知中的《道德經》簡直是天壤之別，難道此界的《道德經》，並非他所知的那篇？
或者說，同樣的文字，在此界天道規則下，被賦予了截然不同的恐怖偉力？
一股強烈的好奇和探究欲瞬間在他心底燃起，看來，必須找個絕對安全的時間和地點，好好研究一下這篇經文了。
陳默連忙拱手致歉︰“晚輩不知此中禁忌，魯莽了，請沈長老見諒。”
沈听竹擺擺手，重新坐回石凳，拿起茶壺給自己又倒了滿滿一杯，咕咚灌了下去，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臉色緩和了許多。
他再看向陳默時，眼神已與方才截然不同。之前的審視、公事公辦的態度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平輩論交的熟稔，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無妨，不知者不怪。”
沈听竹臉上擠出笑容，親自拿起茶壺，為陳默面前那杯幾乎未動的靈茶重新續上熱氣騰騰的靈泉，推了過去。
“來，陳老弟，嘗嘗這雪蘭茶，這可是老哥我珍藏多年的南域珍品，采摘于萬年雪峰之巔，受極寒靈氣滋養，最能滌蕩心神，明心見性。”
稱呼已然從“小友”悄然變成了“老弟”。
陳默心思何等玲瓏，立刻捕捉到了這稱呼變化背後蘊含的深意。他端起那杯重新注滿的靈茶，入手溫潤，茶湯清碧透亮，異香撲鼻。
他輕啜一口，一股清冽甘醇、直透神魂的涼意瞬間蔓延開來，他由衷贊道︰“果然好茶，入口清冽，入喉回甘，更有一股洗滌神魂的涼韻，沈老哥珍藏，名不虛傳！”
陳默也順勢改了口。
這一聲“沈老哥”，讓沈听竹臉上的笑容徹底綻放開來，如同盛開的菊花。
他捋了捋胡須，帶著幾分推心置腹的語氣道︰“老弟喜歡就好。說起來，今日之事，當真是凶險萬分。若非老哥我及時趕到，擋下吳良那廝，老弟你……”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著陳默，“恐怕就真的危險了。”
陳默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他放下杯子，坦然迎上沈听竹的目光，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
“老哥的意思是那吳良，很強？”
他並非故作姿態。白日交鋒雖短，吳良的破天劍確實威勢驚人，但陳默自忖底牌盡出，尤其是新近突破的《不朽金身訣》第五重帶來的強悍肉身，即便不敵，脫身應無問題。
煉虛與化神之間的鴻溝，竟如此巨大？
沈听竹見陳默神色不似作偽，心中暗自驚異于這年輕人的膽魄與自信，同時也更肯定他必有非凡依仗。
他收斂笑容，正色道︰“老弟，你天賦異稟，戰力超卓，這點老哥毫不懷疑。能硬接吳良含怒一拳而無損，化神境中，你堪稱絕頂。但是……”
他語氣陡然加重，帶著警醒的意味，“你切莫小覷了煉虛！”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低沉而凝重，如同敲擊在陳默心頭的警鐘︰“化神之境，修士溝通天地，御使法則之力，如臂使指，已是凡俗眼中的陸地神仙。
然，煉虛之境，卻是修士自身化入法則，身即天地，意即乾坤。這是一個生命本質的躍遷，是從‘借用’天地之力，到‘成為’天地一部分的質變。”
“煉虛修士，舉手投足間，已不再是調動外界的法則，而是自身意志所及，便是法則顯化。其威能，絕非簡單的力量疊加，而是幾何層次的暴漲。
吳良今日若他真不顧一切，引動一絲煉虛修士‘化身天地’的威能，金鱗城半壁化為廢墟只在頃刻，而身處其鋒芒核心的你，老弟，你縱有通天底牌，又能有幾成把握全身而退？”
陳默的眉頭深深蹙起。
沈听竹描繪的境界，為他推開了一扇從未想象過的大門。化身天地？意志即法則？
這完全顛覆了他對力量層級的認知。他原以為煉虛只是靈力更雄渾、法則掌控更精妙，卻不想竟是生命形態的徹底蛻變。
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感悄然襲來，但同時，一股更強烈的渴望也在心底滋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對著沈听竹鄭重抱拳︰“多謝老哥指點迷津，是小弟坐井觀天，小覷了天下英雄。今日若無老哥仗義出手，後果確實不堪設想，此恩陳默銘記于心。”
他姿態放得很低，承認了自己的誤判，也承下了沈听竹這份人情。
沈听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見陳默如此上道，臉上笑容更盛，連連擺手。
“老弟言重了，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套，來來，喝茶！”
茶香裊裊，夜色如水。接下來，陳默不再矜持，將心中關于化神沖擊煉虛關隘的諸多困惑，一一向沈听竹虛心請教。
沈听竹此刻已真心將陳默視為一個潛力無窮的“同道”甚至“貴人”，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如何更深入地感悟法則本質，到如何將元神與肉身錘煉至足以承載天地法則的“容器”強度。
再到沖擊關口時可能遭遇的心魔劫、法則反噬等等凶險，以及一些獨門的心得竅要，都娓娓道來。
沈听竹浸淫煉虛初期多年，經驗之豐富遠非陳默可比。他的講解深入淺出，往往能切中要害。
陳默听得如痴如醉，時而凝神思索，時而恍然大悟，只覺得眼前原本模糊的煉虛之路，在沈听竹的描繪下，漸漸顯露出清晰的輪廓。
不知不覺間，月上中天，清冷的輝光灑滿庭院。石桌上，那壺雪蘭茶已續了數次水，茶味雖淡，余韻猶存。
沈听竹看了看天色，笑道︰“時候不早，老弟且回去歇息，養足精神，明日招新大典才是正事。至于你走個過場罷了，但姿態總要做足。”
陳默意猶未盡，但也知道來日方長，起身深深一揖︰“听老哥一席話，勝讀十年道藏。今夜叨擾了。”
“哈哈，去吧去吧！”沈听竹笑著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