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絡的目光,在那宏偉壁畫不起眼的角落,捕捉到那幾道微不可察、卻又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邏輯的精細刻痕時,他整個人的精神世界,都經歷了一場堪稱劇烈的、天翻地覆般的風暴。
那是一種難以用任何語言去精確形容的感覺。就仿佛一個在茫茫無際、充滿了致命風暴的黑暗大海上,孤獨漂泊了許久的迷航者,在即將耗盡所有力氣、就要被絕望汪洋徹底吞噬的前一刻,突然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看到了一座熟悉的、由至親親手點亮的燈塔。
那道光,雖然微弱,卻足以驅散眼前的所有迷霧,足以刺破周遭的無盡黑暗,足以給予他最堅定、最明確的航向。
他心中那原本還存在的、對于這次探查能否有所收獲的、最後的一絲不確定性,在這熟悉而親切的“母親印記”面前,瞬間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激動、思念與神聖使命感的堅定。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這次嘗試,將不再是一次充滿了未知與風險的、漫無目的的摸索。而是一次循著自己最敬愛的母親所留下的足跡、一次跨越了生與死的時空、注定會有所收獲的偉大探索。
他邁開腳步,緩緩走上前去。他的腳步聲,在這座空曠而寂靜的古老神殿之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歷史的回響之上,激起圈圈漣漪。
他來到那副巨大的壁畫之下,在那片描繪著遠古先民祭祀場景的、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個刻有母親“印記”的地方。
他停下腳步,仰起頭,凝視著那片冰冷的、鐫刻著無盡歷史滄桑的石壁。他深深地、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因為過度的激動與期待而如同潮水般在胸中翻涌的紛亂思緒,強行地、一點一點地,平復了下去。他需要絕對的冷靜,絕對的專注,才能不負這次跨越時空的囑托。
然後,他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是一只經過了無數次戰斗磨礪的手,手背上還殘留著幾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細微的傷痕,指尖,甚至還沾染著些許在之前的戰斗中留下的、已經干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他將自己這只帶著一絲微涼溫度的手掌,輕輕地、無比鄭重地、仿佛在進行著某種神聖的儀式般,貼在了那些冰冷的、細微得幾乎無法觸摸到的刻痕之上。
在手掌與粗糙而冰冷的石壁,完全接觸的那一瞬間。
葉絡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夠跨越生死、能夠穿透時空的、溫暖而又無比熟悉的能量聯系,從那幾道微小的刻痕之中,緩緩地流淌而出,順著他的掌心,流遍他的全身。
就好像,就在此時此刻,隔著那道冰冷的時空壁壘,他的母親甦韻,在多年前的某個不為人知的時刻,也曾將她那縴細而充滿智慧的手,放在同一個、分毫不差的位置。
這一刻,他仿佛不是在觸摸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而是在與那個他追尋了許久、思念了許久的、至親的溫暖靈魂,進行著一次跨越了生死的、無聲的對話。
“媽媽……”
他在心中,不受控制地、輕輕地,呼喚著這個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喊出口的稱謂。眼眶,不由自主地,變得濕熱。
但他很快便收斂了這份即將溢出的情感。他緩緩地閉上了眼楮,切斷了視覺帶來的所有干擾,將自己全部的、所有的心神,都毫無保留地、如同決堤的百川最終匯入大海般,盡數地、決然地,注入到了他意識海最深處、那枚正在緩緩旋轉的、神秘莫測的“七彩星璇”之中!
他要用最強的意志,來回應母親留下的指引!
“嗡——!”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那股無比強烈的、充滿了思念與探索渴望的意志,他意識海洋中的那座如同微縮宇宙般的“七彩星璇”,其旋轉的速度,在這一刻,驟然間,瘋狂地加快!
它不再是之前那種悠然自得的、仿佛遵循著某種宇宙韻律的、平穩而和諧的轉動。而是以一種近乎于自我燃燒般的、狂暴到極致的姿態,開始了瘋狂的、無休止的高速旋轉!星璇的核心,那片原本如同混沌星雲般的光團,在瞬間變得無比明亮,其亮度,甚至超越了恆星!
一道道由最純粹的、未經過任何稀釋的信息本源、由最古老的、構成世界基石的規則之力所構成的、比之前葉絡所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明亮、更加璀璨奪目的七彩光流,如同沖破了宇宙大壩的、奔騰不息的璀璨星河,從高速旋轉的星璇核心之中,猛地、狂暴地,噴射而出!
這些夢幻般的七彩光流,蠻橫地穿透了葉絡的身體,卻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在莫黎那震驚的目光中,葉絡整個人,仿佛都變成了一個由純粹光芒構成的、散發著夢幻色彩的、人形的能量源頭。
緊接著,這些七彩光流,仿佛擁有自己的意志,它們以葉絡的手掌所接觸的那個“信標”為原點,穿越了現實的空間,以一種完全超越了普通視覺感官的、更高維度的投射方式,在瞬間,就密密麻麻地、精準無比地覆蓋在了眼前那副高達數十米、無比宏偉的古老壁畫的……每一寸角落之上!
這一次,星璇不再是像之前戰斗時那樣,只是被動地、如同雷達般,去吸收周圍環境中那些逸散的、零碎的規則碎片,進行簡單的分析和利用。
在葉絡那清晰而又強烈的個人意志引導下,在受到了那來自母親甦韻的“刻痕信標”的精準定位與“權限”開啟之後,“七彩星璇”,這個他從出生起就擁有的、最神秘的遺蛻,其功能,被強行地、徹底地,切換到了一個全新的、葉絡此前從未完全掌握過的、甚至連想都未曾想象過的……終極模式。
——主動的!系統的!深度的!“掃描”與“解碼”!
它不再是一個被動的、只能接受零散信號的“接收器”。而是變成了一台主動出擊的、能夠強行破解宇宙級加密信息防火牆的、功能強大到逆天、足以讓任何一個信息學專家都為之瘋狂的、超級“歷史信息讀取儀”!
在“七彩星璇”那無所不至的七彩光流覆蓋之下,整副巨大的壁畫,在葉絡那已經脫離了肉體束縛的、純粹的精神感知世界里,仿佛在一瞬間,就徹底“活”了過來。那些原本只是靜止的、沉默的、承載著歷史塵埃的岩石浮雕,開始在他的感知中,迅速地、一層一層地分解,剝離掉它們物理形態的外殼,還原成了它們最本質的、由無數條代表著不同信息的、閃爍著微光的規則線條,所交織構成的、一個無比龐大而復雜的……立體信息模型。
也就在這一刻,一個被厚重的歲月與古老的神力,塵封了億萬年之久、從未對任何後來的闖入者開放過的、儲量堪比整個宇宙星辰的、無比龐大的古老信息庫的最高權限閘門——仿佛被葉絡,和他母親甦韻,這兩把跨越了時空、血脈相連的“雙重鑰匙”,同時插入,同時轉動。
“轟——!”
伴隨著一聲只有葉絡才能听到的、仿佛整個宇宙都在為之顫抖的轟鳴,那扇厚重無比的閘門,轟然打開!
龐大!浩瀚!駁雜!古老!
一股龐大到了根本無法用任何人類已知的、無論是tb還是pb的單位去計量的恐怖信息洪流,在閘門打開的萬分之一秒內,就如同沖破了萬丈堤壩的、來自于創世之初的宇宙海嘯,以一種完全不講任何道理的、摧枯拉朽的恐怖姿態,瘋狂地、野蠻地、毫無緩沖地,涌入了葉絡那相對而言,渺小得如同一個茶杯般的、脆弱無比的人類大腦之中!
這一次,涌入他腦海的,不再是像之前戰斗時那樣,只是偶爾閃現的、模糊不清的、如同亂碼般的零散規則碎片。
這一次,是成體系的!結構化的!擁有完整邏輯鏈的、清晰無比的龐大信息塊!
那里面,包含了無數張以純粹能量形態存在的、其精密與復雜程度遠超世界上任何一台超級計算機模擬能力的、巨大的能量流圖譜!它們詳細地記錄了這座冰封神殿、乃至整個凜冬之地的、每一條隱藏在地脈深處的能量運轉脈絡!
那里面,包含了數以億計的、閃爍著不同光芒與波動的遠古象形符文!每一個符文,都代表著一條獨立的世界規則,其背後所蘊含的信息量與復雜程度,遠遠超越了人類已知的任何一種語言文字體系的總和!
那里面,更有一段又一段,被強行封存在世界規則的底層,從未被歲月所磨滅的、清晰得如同4d電影般、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聲音、溫度與情緒的、來自遙遠太古時代的……真實的歷史畫面!
神明隕落的悲歌!災厄降臨的絕望!凡人抗爭的吶喊!英雄崛起的榮耀!
“噗——!”
這股巨大到足以讓任何一個意志不堅定的四階超凡者,在萬分之一秒內就徹底腦死亡、靈魂像被撐爆的氣球一樣徹底崩潰的信息沖擊,讓葉絡的身體,發生了劇烈到極點的、本能的排斥反應。
他那緊貼著石壁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如同置身于十二級地震的中心。他渾身的肌肉,都因為承受了遠遠超出極限的精神壓力而劇烈地痙攣、抽搐,骨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一股溫熱的、粘稠的液體,再次從他的鼻孔之中,如同打開了閥門的消防栓般,洶涌而出。鮮紅的鼻血,順著他的下巴,一滴接著一滴地、快速地滴落在他身前的冰面之上,迅速地暈染開來,開出了一朵朵妖異而又觸目驚心的血色冰花。
一旁的莫黎,看到這一幕,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她下意識地就想沖上前去,將葉絡從石壁上拉開。但她剛邁出一步,就被一股無形的、由七彩光流構成的柔和力場給穩穩地推了回來,無法再靠近分毫。
葉絡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像是一台奔騰系列的上古處理器,卻被強行輸入了來自幾百年後、一個遠遠超出其設計運算極限億萬倍的、完整的國家級數據庫。它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升溫、發燙,神經元像是一根根被燒紅的保險絲,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燒毀、熔斷,讓他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痴!
但是,就是在這種即將要被撐爆的、極致的痛苦之中,葉絡卻死死地、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咬住了自己的牙關。牙齒與牙齒之間劇烈的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一絲鮮血,從他那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的嘴角,緩緩滲出。
他用盡自己身體里所有的意志力,強迫自己那已經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傾覆的意識,死死地守住那最後一絲的清明。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可能是他這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能夠如此近距離地、如此清晰地、毫無阻礙地,去窺探這個世界最深層次真相的機會!
這是他母親,用盡了一生的智慧與生命,為他鋪平的道路!這是無數遠古先烈,用自己的神魂與鮮血,換來的、留給後世的最後警示!
他不能退縮!他絕對不能退縮!
“啊啊啊啊啊——!”
他在自己的意識深處,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充滿了不屈意志的瘋狂咆哮!
他放棄了去抵抗那股信息洪流的沖擊,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徹底放開了自己所有的心防,將自己的意識,化作一塊貪婪到極致的海綿,拼命地、瘋狂地,去記憶、去記錄、去理解著那些如同海嘯般涌入腦海中的、任何一個細微的碎片都足以在外界的超凡世界掀起驚天波瀾的、千載難逢的寶貴信息!
他要,將這本石之書,完完整整地,刻進自己的靈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