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黎那道以靈魂與意志為刃,劃破法則界限的“虛無之刃”,精準無誤地斬斷那條連接著艾薩克與災厄之源的能量連接的剎那,整個混亂不堪、殺聲震天的中央祭壇戰場,其最底層的能量流向,發生了一場無形無影、卻足以顛覆森羅萬象的劇烈變化。
這場變化並非驚天動地的爆炸,也非肉眼可見的異象。它更像是一首交響樂的總指揮,突然在最高潮處,被奪去了指揮棒。樂曲並未立刻停止,但所有的音符都瞬間失去了統御,陷入了剎那的、致命的混亂與失序。
大部分身處戰場漩渦中的生命,無論是那些被災厄能量侵蝕心智、只剩下狂暴本能的遠古守護靈,還是在絕望中苦苦支撐、意志與體力都瀕臨崩潰的雪狼部落戰士,都未能察覺到這轉瞬即逝的、發生在更高維度的改變。他們依舊沉浸在各自的戰斗與絕望之中,如同被風暴席卷的螻蟻,無法感知到風暴之眼最核心處那剎那的停滯。
但葉絡察覺到了!
那一瞬間,他正緊緊抱著懷中軟倒下去的莫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生命的流逝,那是一種比自身受傷更讓他心痛的、無可奈何的冰冷。她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皮膚蒼白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氣里。巨大的悲痛與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正要將他的理智徹底淹沒。
然而,就在同一時刻,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如同一道刺破深海黑暗的閃電,從外部世界強行灌入他的感知!
那是一種“松動”的感覺。
一直以來,自從艾薩克降臨此地,整個神殿空間都彌漫著一股沉重、粘稠、令人作嘔的壓力。這股壓力來自于災厄之源,它扭曲光線,壓制精神,腐蝕靈魂,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混雜著玻璃碎渣的濃硫酸,讓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都仿佛壓著一塊萬鈞巨石。
可就在剛才那一剎那,那塊沉重到讓人絕望的巨石,突然……變輕了。那股無處不在的、能凍結思維的惡意寒潮,也仿佛被什麼東西從中截斷,出現了一個短暫的、不連貫的空洞。
幾乎是在這體感出現的同時,他那經過無數次生死之間的磨礪、早已鍛煉得如同野獸般絕對敏銳的戰斗直覺,在他靈魂深處,發出了前所未有、最為強烈的尖嘯信號!那信號超越了語言,超越了思維,直接告訴他——機會!是機會!
緊接著,他胸前那枚與他靈魂相連、已經新生為“七彩星璇”的遺蛻,也給出了最直觀的反饋。這枚能夠勘破萬物本質的奇特遺蛻,雖然尚不能完全解析艾薩克這種層次的復雜力量,但它如同一面最忠實的鏡子,映照著戰場的本質。在它的反饋視界中,代表著艾薩克力量核心的、那個龐大而污穢的“災厄”能量奇點,其向外輻射的、充滿了混亂與毀滅規則的漆黑光暈,出現了一個極其明顯的、斷崖式的、雖然極其短暫卻無比真實的衰減!就像一顆熊熊燃燒的黑色太陽,被強行遮蔽了百分之九十的光芒。
葉絡瞬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莫黎!
是莫黎!她成功了!
她以一種連自己都無法完全理解的、賭上了一切的決絕方式,真的……斬斷了艾薩克與他那無窮力量源泉之間的連接!
這個認知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燒盡了他心中因為莫黎倒下而滋生的無盡悲痛,將其全部轉化為了另一種更為熾烈、更為決絕的情感——戰意!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因為心疼與憤怒而布滿血絲的眼眸,死死地鎖定了遠處的艾薩克。
此刻的艾薩克,雖然依舊強大得可怕,周身環繞的寒冰風暴依舊能輕易撕碎鋼鐵,但他本質上,已經從一條與無盡汪洋相連的江河,暫時變成了一座被截斷了所有水源補給的、正在不斷消耗自身存量的高山湖泊!
更致命的是,葉絡清楚地知道,艾薩克此刻所陷入的,絕不僅僅是力量上的空檔期!那股龐大災厄之力的逆流反噬,必然導致了他精神與身體上的雙重混亂期!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大腦與四肢暫時失聯的巨人,空有力量,卻無法完美自如地操控。他的防御,他的攻擊節奏,他那神明般無懈可擊的姿態,在此時此刻,必然出現了致命的破綻!
這個機會,稍縱即逝!
可能只有一秒,甚至零點五秒!
葉絡的思維在這一刻運轉到了極致,快得超越了閃電。他知道,一旦讓艾薩克這樣的存在從能量反噬中緩過神來,憑借他的境界,必然能在瞬息之間鎮壓混亂,重新連接上那無窮無盡的“災厄之源”。到那時,他們之前所有的努力、莫黎所付出的一切沉重代價,都將化為一場可悲的泡影。等待他們的,將是艾薩克認知到自己竟被“螻蟻”所傷後,那更加瘋狂、更加殘忍、絕不會再給他們任何機會的雷霆報復!
這可能是他們唯一的生機!是莫黎用生命點燃的、通往黎明前最後的一線微光!
必須抓住!不惜一切代價!
“吼——!!!”
葉絡小心翼翼地、用最輕柔的動作將懷中的莫黎平放在一處相對干淨的地面上,而後猛然起身,仰天發出一聲充滿了決絕與滔天戰意的咆哮。
那聲音,不再是單純的發泄式的吶喊。它穿透了戰場的喧囂,壓過了垂死的悲鳴與狂暴的嘶吼,如同在死寂的午夜中,用盡一個種族最後的氣力,吹響的、宣告黎明將至的、絕地反擊的號角!
他不再有任何一絲一毫的保留!
在這一刻,他將體內那股源自母親甦韻、一直以來都如同最溫柔的港灣般、作為守護後盾的光屬性本源力量,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瘋狂地、催動到了極致!
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
一道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溫暖、更加明亮、更加璀璨奪目的、純粹的金色光柱,猛地從他身上沖天而起!這光柱並非單純的能量釋放,它仿佛是葉絡此刻所有意志的凝聚——對生的渴望、對同伴的守護、對敵人的憤怒、對莫黎犧牲的無盡痛惜,以及對勝利那不容置疑的絕對信念!
這道光柱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姿態,瞬間洞穿了籠罩在神殿穹頂之下、那由災厄能量所形成的、如同活物般蠕動著的厚重粘稠的黑色陰雲。金光刺破黑暗,如同一座巍峨不倒的、在風暴中最黑暗時刻被點亮的燈塔,在這座已經被黑暗、混亂與絕望所徹底侵蝕了數千年的古老神殿之中,綻放出了屬于生命與秩序、屬于希望與勇氣的、最本源、最耀眼的光芒!
這光芒,不僅僅是物理層面的照耀。
它所過之處,那股令人作嘔的、充滿了腐蝕性與墮落感的災厄氣息,如同被最熾烈的烈陽所炙烤的污穢晨霧,被迅速地、從根源上淨化、驅散。神殿古老的石壁上,那些被災厄之力侵染得漆黑的符文,在這光芒的照耀下,竟然泛起了一絲微弱的、屬于它們本源的柔和光暈,仿佛在回應著這久違的淨化之力。
那些因為災厄能量而變得狂暴不堪、不分敵我進行攻擊的遠古守護靈,在被這純粹的金色光芒照射到的瞬間,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行動明顯變得凝滯與遲緩。它們眼中那代表著瘋狂與混亂的血紅色光芒,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了幾分,甚至有幾頭實力稍弱的守護靈,發出了夾雜著痛苦與解脫意味的低沉嘶吼。
而更重要的是,這道光,像是一劑最強效的、能夠復甦靈魂的強心針,狠狠地、精準地注入到了戰場上每一個尚存的、意志已經瀕臨崩潰的盟友心中!
正在一處角落,與兩頭已經完全異變、長出骨刺的同族守護靈艱難搏斗的巴圖,感受最為真切。他渾身浴血,肩胛骨被一頭守護靈的利爪撕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心中更大的痛楚,來自于眼睜睜看著自己守護了一生的族人、同伴,變成眼前這般丑陋的怪物,而自己必須親手將他們斬殺的、那如同煉獄般的煎熬。他的心,早已被撕裂得千瘡百孔,絕望與瘋狂如同毒藤,正要徹底絞殺他作為首領的最後一絲理智。
但就在那道金色光芒籠罩他全身的瞬間,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而強大的暖流,瞬間涌遍他的四肢百骸。那並非單純的治療,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源自靈魂的安撫。那因為看到族人慘狀而幾乎要被徹底撕裂的心,在這股溫暖光芒的安撫下,仿佛被一雙溫柔的大手,用金色的絲線重新細密地、溫柔地縫合了起來。他眼中那因為絕望而滋生的混亂與血紅瘋狂,被瞬間驅散,取而代之的,是屬于雪狼部落傳奇首領的、如同萬年冰山般鋼鐵的冷靜與燃燒著復仇火焰的決斷!
那些原本在守護靈和圖鑒組織成員的聯合圍攻下苦苦支撐,體力、精神乃至信仰都已瀕臨崩潰的雪狼部落戰士們,也同樣在同一時間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降臨。
他們腦海中那如同魔音貫耳、不斷誘導他們放棄、讓他們陷入瘋狂的“神靈低語”,在這道純淨金光的照耀下,被大幅度地削弱、淨化。他們身體上那因為失血和力竭而產生的、幾乎要讓他們昏厥過去的疲憊感,仿佛也減輕了許多。
他們不約而同地、艱難地抬起頭,透過血污與汗水模糊的視線,看到了那道如同神跡般刺破黑暗的金色光柱,看到了光柱之下,那道獨自面對著至強之敵、卻依舊挺拔如山的身影。
那一刻,在他們眼中,葉絡不再是一個外來的盟友。他就是希望,是神靈在最後一刻派來的使者,是他們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前,投入的最後一捧烈油!
他們眼中那幾乎已經徹底熄滅的、只剩下麻木與死寂的火焰,重新……熊熊燃燒了起來!
“就是現在!”
葉絡的聲音,在那道沖天光柱的共鳴與加持之下,不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如同神諭般,清晰而又堅定地響徹在每一個盟友的腦海深處,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扭轉乾坤、號令生死的決斷力。
“巴圖!听我指令!攻他左胸破綻!”
“所有人,不惜一切代價,為我們創造機會!掩護!!!”
這吶喊,如同戰鼓,如同命令,如同神諭!
原本還處于被動防御、各自為戰、在絕望中等待死亡的雪狼戰士們,在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同一個靈魂,被同一個意志所統御!他們看到了!看到了那唯一的、雖然依舊渺茫、但卻真實存在的希望!
那份深藏在雪狼一族血脈之中、傳承了數千年、悍不畏死、向死而生的狂野血性,被徹底點燃!
“烏拉——!!!”
一聲根本不似人類能發出的、混雜著悲壯、憤怒與新生希望的、屬于雪狼一族的古老戰吼,從每一個幸存戰士的喉嚨深處,不約而同地爆發出來,震徹了整座神殿!
他們不再躲閃,不再防御,不再考慮自己的生死!
他們的眼神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和對生的無限渴望。他們咆哮著,如同決堤的洪流,主動地、瘋狂地、義無反顧地沖向了艾薩克身邊那些同樣因為首領狀態異常、以及葉絡這突如其來的爆發而陷入短暫慌亂與遲疑的圖鑒組織殘余成員。
他們的戰術,在這一刻達到了空前的一致與默契。
一名戰士,手中的戰斧早已斷裂,他便狂吼著,用自己高大的身軀,如同一顆炮彈般,狠狠地撞向一名正準備施法支援艾薩克的圖鑒組織成員,用雙臂死死地鎖住對方,任憑對方的冰刃刺穿自己的腹部,口中噴著血沫,卻依舊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不讓他移動分毫!
另一名戰士,他的雙腿已經骨折,他便趴在地上,用鋒利的爪牙,死死地咬住了一名敵人的腳踝,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成為對方前進道路上最卑微、卻也最堅決的阻礙!
他們用手中殘破的武器,用自己鋒利的爪牙,甚至是用自己滾燙的血肉之軀,去沖撞,去撕咬,去阻攔,去拖延!他們不求殺敵,他們唯一的、共同的目標,就是用自己的生命,為後方的葉絡和巴圖,那即將發出的、匯聚了所有人希望的致命一擊,創造出哪怕是零點一秒的、無比寶貴的攻擊空間和時間!
絕地反擊的號角,在這一刻,被徹底吹響!
整個戰場的局勢,因這一聲信仰的吶喊,因這道希望的光柱,因這群悍不畏死的勇士,徹底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