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化塵

第390章 災厄之源的低語未絕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毒不毒誰知道呢 本章︰第390章 災厄之源的低語未絕

    當最後一縷源自艾薩克的、混合著瘋狂與不甘的污穢氣息,被“聖潔冰霜”的淨化之光徹底消融于虛無之後,這座飽經創傷的中央祭壇,終于迎來了它數千年來最漫長、也最徹底的一次沉寂。

    那股如同實質般壓迫著每個人靈魂的、混雜著絕望與毀滅的沉重陰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神之手憑空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而安寧的氛圍。空氣中,彌漫著冰雪消融後特有的清新,以及古老岩石與純粹能量混合而成的、宛如聖歌般的莊嚴氣息。穹頂之上,那些被重新點亮的、如同繁星般璀璨的能量節點,灑下柔和而溫暖的光輝,將祭壇的每一個角落都映照得縴毫畢現。那光芒不再冰冷,反而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溫度,輕輕拂過幸存者們疲憊不堪的身體和劫後余生的心靈。

    凝重、悲傷與深不見底的絕望,這些不久前還主宰著一切的情緒,如今如同退潮的海水,悄然無聲地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幾乎要讓人落下淚來的、充滿了光明與希望的慶幸。勝利的滋味是如此的甜美,尤其是在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之後,這份甜美之中,更增添了幾分令人心碎的厚重。

    莫黎站在葉絡身邊,她那張因戰斗而沾染了些許塵埃的俏臉上,此刻正洋溢著一種難以抑制的、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她的眼眸亮得驚人,仿佛有兩顆星辰在其中閃爍。她一遍又一遍地感受著體內那股新生力量的流轉,感受著“虛空行囊”經過神殿意志洗禮後的蛻變。她的能力不僅得到了質的飛躍,更重要的是,她感覺到自己與那片神秘的私人空間之間,建立起了一種血脈相連般的、前所未有的緊密聯系。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存放的每一件物品,能隨心所欲地調動它們的位置,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讓她興奮不已。

    而在祭壇的另一側,雪狼部落僅存的戰士們,也正相互依偎著,處理著彼此的傷口。他們失去了太多的兄弟,幾乎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還殘留著未干的淚痕,眼神中也依舊沉澱著無法化開的悲痛。然而,當他們抬起頭,望向那幾道已經被厚重堅固的藍色“秩序晶體”徹底封死、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不祥氣息的空間裂隙時,那悲痛的眼眸深處,便會重新燃起一小簇、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名為“希望”的火焰。聖地保住了,這意味著他們的部落,他們的文明,他們的信仰,便有了延續下去的根基。

    就在這時,巴圖,這位幾乎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的部落首領,在另一名同樣幸存下來、卻永遠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年輕勇士阿木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無比鄭重地,走到了葉絡和莫黎的面前。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了疲憊、傷痛、以及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混雜著敬畏與感激的復雜情緒。

    他們沒有說任何華麗的辭藻,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客套。當他們站定在葉絡和莫黎身前不到三尺的距離時,巴圖與阿木對視了一眼,從對方那同樣布滿血絲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決然。

    下一刻,他們用盡全身的力氣,挺直了那幾乎要被重壓壓垮的腰桿,隨即,在葉絡和莫黎有些錯愕的注視下,用雪狼部落最莊重、最古老、只會在面見神靈或為部落立下不世之功的英雄時才會使用的禮節——單膝跪地。

    “咚”的一聲悶響,是膝蓋與堅硬的冰晶地面踫撞發出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空曠而寧靜的祭壇之中。

    巴圖用他僅剩的那只完好的手臂,緊緊地撫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他身為戰士的榮耀與忠誠所在。他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那顆即便是面對死亡威脅也從未低下的、屬于雪狼部落首領的高傲頭顱。他身邊的斷臂勇士阿木,也同樣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動作。

    “恩人!”

    巴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岩石在相互摩擦,卻又蘊含著足以撼動山岳的沉重力量。他沒有抬頭,只是用這種最謙卑的姿態,繼續說道︰“從今日起,葉絡先生,莫黎女士,你們的名字,將永遠銘刻在雪狼部落的傳承聖石之上。只要雪狼的血脈還在大地上流傳一日,你們的恩情,便永世不忘。我,巴圖,以及所有幸存的雪狼族人,願以先祖之靈起誓,我們的生命與忠誠,將永遠屬于你們。”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每一個詞都源自靈魂深處。這不僅僅是感謝,更是一種……將自身命運與對方徹底綁定的、至高無上的誓言。

    所有人都暫時地沉浸在這份來之不易的勝利喜悅之中,享受著這暴風雨後短暫而珍貴的寧靜。然而,在這片祥和的光暈之下,葉絡的心中,卻始終繚繞著一絲陰霾,它如同附骨之疽,又像是藏在最深處的冰刺,無法被這勝利的喜悅所融化,也無法被周圍溫暖的氣氛所驅散。

    他的實力,確實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堪稱翻天覆地般的飛躍。當神殿的古老意志與“聖潔冰霜”的力量涌入他體內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與整個冰封神殿,甚至與這片天地間的某種底層規則,建立起了一種奇妙的共鳴。他對自身力量的掌控,也達到了一個全新的、精微入至的高度。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體內每一分能量的流動,能洞察到周圍空間中每一絲規則的細微變化。

    但正因為如此,他的感知能力,變得比之前敏銳了十倍、百倍不止。這種敏銳,讓他看到了、听到了、也感受到了……一些在場其他所有人都無法察覺到的……東西。

    他緩緩地,將還想說些什麼的巴圖和阿木扶了起來,臉上的神情溫和而平靜,讓人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但他的目光,卻不著痕跡地,再一次,投向了那些懸浮于虛空最深處的……主空間裂隙。

    從表面上看,這些曾經如同世界之癌般不斷向外噴吐著毀滅與不詳氣息的恐怖裂隙,已經徹底變得無害。厚重的、閃爍著深邃藍色光輝的秩序晶體,像最完美的琥珀,將它們猙獰的輪廓徹底封印。那些晶體表面流淌著復雜而玄奧的符文,散發出的氣息穩定而強大,充滿了秩序與永恆的意味。它們就像是被永恆的寒冰所凍結的遠古毒蛇,雖然依舊能看出其扭曲可怖的形態,卻已經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毒牙與威脅。任何一個超凡者看到這一幕,都會斷定,這里的危機已經徹底解除。

    但是,葉絡,卻能“听”到。

    是的,“听”。

    這不是通過耳膜的物理振動,而是用他那已經與神殿秩序規則產生了初步共鳴、並且得到了“聖潔冰霜”之力深度加持的、超凡脫俗的靈魂。他的靈魂,此刻就像一台精度高到不可思議的、能夠接收跨次元信號的超級雷達。在這片由勝利的喜悅和神殿的安寧所構成的、和諧的“背景音”之中,他捕捉到了一縷……極其微弱、極其遙遠、仿佛隔著無數個世界、穿透了層層時空壁壘才傳遞而來的……雜音。

    那是一股……“低語”。

    這股低語,無比的微弱,若有若無,就像是風中殘存的回響。但它的本質,卻充滿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惡毒,以及一種……仿佛源自宇宙誕生之初、永恆不滅的……饑餓感。

    這股意志,與之前通過艾薩克這個媒介所表現出的那種充滿了狂暴、混亂、只知道污染和同化一切的瘋狂,截然不同。

    在封印被神殿意志親自出手加固之後,在它那次試探性的滲透被正面擊潰之後,它……變了。

    它變得……更加的“陰冷”。如同一條盤踞在絕對零度深淵中的巨蟒,連呼吸都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

    它變得……更加的“狡猾”。它收斂了所有外放的、充滿侵略性的氣息,將自己的惡意完美地隱藏在那層層疊疊的秩序封印之下,讓任何常規的探查都無法發現其蹤跡。

    以及……它變得更加充滿了“耐心”和……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智慧”。

    它就像一條潛伏在最深、最黑暗的無盡深淵之中的、活了無數個紀元的古老毒蛇。在這一次試探性的攻擊被意外地重創之後,它非但沒有暴怒,反而果斷地收起了它所有的爪牙,將自己那凡人無法想象的龐大身軀重新蜷縮起來,進入了一種更加深沉的、更加難以被察覺到的“蟄伏”狀態。

    它在默默地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分析著這次失敗的原因。

    它在不動聲色地積蓄著自己的力量,等待著下一次更好的機會。

    它在用它那充滿了絕對惡意和冰冷理智的眼神,默默地,透過那層在它看來或許並非堅不可摧的秩序封印,窺視著這個……讓它遭受了一次雖然不大、卻足以引起它注意的挫敗的……渺小世界。

    葉絡的靈魂,在那一絲絲幾乎無法被常規感知所捕捉到的、如同精神毒素般的惡意低語中,艱難地,解讀出了幾個無比簡單、卻又讓他感到脊背發涼、渾身血液都仿佛要凝固的詞匯與信息。

    “等待……”

    這聲音里沒有絲毫的焦躁,只有橫跨萬古的、令人絕望的耐心。

    “……時機……”

    它在等待一個完美的時機,一個世界屏障最脆弱、守護者最松懈的時刻。

    “……更多的……坐標……”

    這個詞讓葉絡的心髒猛地一縮。這意味著,這個世界,只是它眾多目標中的一個。它正在試圖定位更多可以入侵的節點,建立一個覆蓋整個世界的入侵網絡。

    “……更多的……僕人……”

    艾薩克那樣的“僕人”,它還想要更多。它會去誘惑、去腐蝕更多像艾薩克一樣,充滿了野心、欲望和力量的超凡者,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成為它降臨的階梯。

    “……饑餓……”

    這最後一個詞,是所有惡意最核心的本質。那是一種對生命、對秩序、對存在本身……最根源的、永無止境的吞噬欲望。

    當最後一個詞匯在葉絡的腦海中回響消散時,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拽著,直直墜入了一片不見天日、永世冰封的無底深海。刺骨的寒意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瞬間侵襲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場……他原以為已經暫時落下帷幕的、關乎這個世界存亡的對抗,遠沒有……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已經結束了。

    結束?不,這甚至連開始都算不上。

    艾薩克?那個不可一世、自詡為“神之使者”、差點將他們所有人逼入絕境的“冰柩使者”?

    從始至終,他都只是一個……可悲的、無知的、被那恐怖的災厄之源,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隨意散發出的一絲氣息所蠱惑的工具。他甚至連一枚合格的“棋子”都算不上,頂多算是一顆……被用來試探水深、隨時可以拋棄的“棄子”。

    他被擊敗了,他的靈魂被封印了,神殿的封印也暫時得到了加固。

    但這,最多,最多只能算是……贏得了一場微不足道的、甚至有些可笑的“前哨戰”的勝利。

    而那真正的、隱藏在世界封印之外的、名為“災厄”的……那個恐怖到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其存在本身就足以扭曲法則的終極“敵人”,它甚至……還沒有真正地,將它那能夠吞噬星辰、湮滅維度的目光,正式地、有意識地,投射到這個世界上來。

    這一次的事件,對于它那橫跨了無數維度、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凡人無法理解的本體而言,或許,僅僅是一次……無意識的、如同凡人呼吸之間隙的……微不足道的能量滲透而已。

    可是,僅僅是這麼一次無意識的滲透!

    就差點將這座由遠古神靈傾盡所有、犧牲自己構築的神殿封印徹底摧毀!

    就造就了艾薩克那樣,一只腳已經踏入神之領域的、半神化的恐怖怪物!

    就讓守護了這里數千年之久、擁有著光輝傳承和強大力量的雪狼部落,付出了如此慘重到近乎滅族的代價!

    葉絡的喉嚨有些發干,他根本不敢繼續想象下去。

    如果有一天,當這頭蟄伏在世界之外的……終極恐怖,當它真正地,從那無盡的沉睡與蟄伏中甦醒過來,將它那充滿了惡毒、饑餓與毀滅意志的……“視線”,有意識地,投向這個渺小而脆弱的世界的時候。

    那,將會是……一幅何等……令人絕望的……末日景象?

    天空會燃燒嗎?大地會崩裂嗎?還是說,整個世界都會在悄無聲息之間,被那恐怖的意志所同化,所有的生命,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歷史,都會被抹去,變成它那永恆饑餓的一部分?

    他緩緩地收回了自己那沉重如鉛的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股刺骨的寒意強行壓回靈魂的最深處。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莫黎。女孩兒臉上那純粹而燦爛的喜悅,像一縷最溫暖的陽光,卻也刺得他眼楮有些發酸。她正因為實力的提升和遺蛻的進化而雀躍不已,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他又看了一眼那剛剛被他扶起來的巴圖。這位堅毅的部落首領眼中,正重新燃起了帶領族人重建家園的希望之火。他正用一種充滿了無盡感激與崇敬的目光看著自己,仿佛看著一位無所不能的救世主。

    葉絡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他不能說。

    他不能將自己所“听”到、所預見到的,這份沉重得足以壓垮任何英雄意志、足以讓世界瞬間陷入恐慌與絕望的恐怖真相,告訴他們。

    那剛剛才在廢墟之上,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的一點點希望的火苗,太過脆弱,經不起這樣沉重的打擊。一旦被熄滅,或許就再也無法點燃了。

    有些負擔,從他選擇踏上這條布滿荊棘與鮮血的道路開始,就注定只能由他一個人來默默扛起。有些深淵,注定只能由他一個人去凝視。

    他只是在眾人的注視下,對著巴圖和莫黎,露出了一個略帶疲憊、卻依舊令人安心的微笑。

    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在那片無人能夠窺視的、屬于他自己的靈魂戰場上,他暗暗地,下定了此生最堅定的、如同用靈魂精粹所鐫刻下的神聖決心。

    必須……變得更強!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

    不惜一切代價,動用一切手段,融合更多的遺蛻,挖掘更深的力量,掌握更詭異的能力。無論是被治安局誤解追查,還是與圖鑒組織進行更殘酷的廝殺,甚至去觸踫那些被視為禁忌的領域……他都……在所不惜!

    他必須要在真正的末日,在那頭跨越維度的古老毒蛇,真正將它的視線投射過來之前,拼盡一切地,讓自己……變得更強!

    強到足以成為……一道能夠擋在所有人身前的……堤壩。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剛剛結束的,不是戰爭。

    而是這場即將波及整個世界的、血腥而殘酷的戰爭,才剛剛……拉開了它那令人窒息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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