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葉絡和莫黎如同新生兒般、好奇而又欣喜地細細體會著體內那洶涌澎湃、仿佛無窮無盡的全新力量,感受著自身從靈魂到肉體那脫胎換骨般的巨大變化,心中充滿了無盡驚喜與感慨之時,另一件……充滿了神聖、古老與厚重象征意義的奇妙事情,在祭壇的另一側,悄然發生了。
在戰場那個曾經最為慘烈、浸透了雪狼勇士們鮮血與榮耀的角落,那位剛剛從致命重傷中被神殿之力奇跡般拉回人間的凜冬鐵血漢子巴圖,正憑借著他那如同鋼鐵鑄就的意志,掙扎著從冰冷的地面上坐起來。
他甦醒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檢查自己那道幾乎將他開膛破肚、此刻卻已經奇跡般愈合的恐怖傷勢,也不是去為劫後余生而欣喜慶幸。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望身邊那位同樣甦醒過來、眼神依然茫然的斷臂族人。他的腦海中、他的靈魂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個比他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還要優先的念頭。
他伸出那雙因為激動、因為虔誠、也因為一絲無法抑制的恐懼而微微顫抖的大手,摸索著伸向自己貼身的、用凜冬雪獸最柔軟的腹部獸皮精心縫制的內袋中,無比珍重、無比虔誠地,掏出了一件……早已經殘破不堪、黯淡無光的古老信物。
那是一枚用某種不知名的、據部落傳說早在萬年之前就已滅絕的遠古凶獸的巨大牙齒,經過無數代雪狼部落最智慧的先民,用最原始的工具,耗費了無數心血精心打磨而成的、造型古樸粗獷的狼牙吊墜。這枚吊墜的質地非金非玉,觸手溫潤,卻又堅不可摧,是部落傳承的根基。
吊墜的表面,用最原始、最蒼勁、充滿了力量感的古老筆法,深刻地刻畫著雪狼部落流傳了數千年的至高圖騰——一頭腳踏萬載冰川、昂首向天、發出無聲咆哮的、神威凜凜的巨狼。這頭巨狼的每一根毛發、每一塊肌肉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仿佛隨時都能從這枚小小的牙齒中掙脫出來,化為真實的、守護部落的神獸。
這枚吊墜,絕不僅僅是一件凡俗的裝飾品。它是雪狼部落歷代首領代代相傳的至高信物,是部落權柄與榮耀的唯一象征。在部落最古老的、由歷代雪風長老口耳相傳的創世史詩中,據說其中,蘊含著一絲……來自他們所信奉的、創造了這片凜冬之地,並賜予他們在這片嚴酷土地上生存之力的遠古“狼神”的……祝福與庇佑。
然而,在之前那場慘烈無比、令人絕望的連番死戰之中,這枚古老的吊墜,為了守護它的主人巴圖,已經變得黯淡無光,其上所蘊含的最後一絲、微弱的靈性,似乎也已經在抵擋艾薩克那致命一擊的過程中消耗殆盡。甚至,因為沾染了太多的、屬于敵人和巴杜自己的滾燙鮮血與污穢,整個吊墜的表面都蒙上了一層令人心悸的、仿佛生命燃盡後的、灰敗的死氣。
巴圖還清晰地記得,在他被擊倒、瀕死的那一刻,他感覺到這枚吊墜在他的胸口碎裂,化為了一片冰冷的粉末。那是他當時絕望的根源之一,他以為,狼神的庇佑,連同部落的未來,都已經在他的手中終結。
可是,當他甦醒過來時,他卻驚奇地發現,這枚吊墜,竟然完好無損地躺在他的內袋之中,仿佛之前的碎裂只是一場幻覺。
現在,當巴圖將它重新捧在那布滿老繭、如同熊掌般寬大的手心,用那依舊帶著未干血跡的、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如同擦拭一件最神聖的祭器般,輕輕地擦去上面的血污時,他那雙飽經風霜的、如同鷹隼般銳利的虎目,瞬間瞪得滾圓,幾乎要從眼眶中凸出,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震驚、狂喜與無盡虔誠的復雜光芒。
這枚被他認為已經徹底“死去”的、象征著部落靈魂的狼牙吊墜,竟然……重新煥發出了柔和而又聖潔的、如同最純淨的月華在他的掌心凝結而成的……乳白色神聖光輝!
那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像母親最溫柔的撫摸,帶著一種……能夠安撫一切創痛與悲傷的、溫暖的、充滿了磅礡生命力的聖潔氣息。吊墜上那頭原本死氣沉沉的、仿佛已經風化了萬年的咆哮巨狼圖騰,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來自神域的靈魂,徹徹底底地活了過來一般!
它的輪廓變得無比清晰,甚至在光芒的映襯下,那些古老的刻痕中,仿佛有液態的月光在緩緩流淌。更不可思議的是,那巨狼的眼眸中,竟然閃爍著一點比星辰還要明亮的靈性光點。它那仰天咆哮的姿態,不再是單純的威懾,而是充滿了對勝利的贊美和對後裔的肯定。
巴圖甚至能從吊墜上,隱隱地,感受到了一股……充滿了欣慰、贊許與無上認可的……神聖威嚴氣息!
“狼神……在上!”
巴圖,這個在族人被屠戮、在自己被開膛破肚時也未曾哼一聲的鐵血漢子,在親眼看到這一幕、親身感受到這股來自靈魂血脈最深處的回應時,再也抑制不住內心那如同火山般猛烈噴發、又如同冰河解凍般洶涌澎湃的激動與虔誠。
他的雙膝,重重地、毫不猶豫地跪倒在那片被鮮血與冰霜覆蓋的堅硬地面上,發出了沉悶的巨響。他將那枚散發著神聖光輝的吊墜,用顫抖的雙手,無比恭敬地、高高地舉過頭頂,仿佛在向他信仰了一生的神明奉上自己最寶貴的一切。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而哽咽、嘶啞,如同被砂石磨礪過,發出了對先祖、對部落、對那至高無上的神靈的……最崇高、最真摯、也最卑微的敬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絕不僅僅是信物的簡單恢復。
這,是……神跡!是部落史詩中,只有在創世之初、在先祖們最虔誠、也最偉大的時代,才會出現的神跡!
這,是他們信奉了千百年的“狼神”,或者說,是這座孕育了他們部落、給予了他們一切的神聖殿堂的古老意志,在用這種最直接、最不容置疑、也最榮耀的方式,向他們這些……忠誠地、勇敢地、不惜犧牲掉最後一滴血、也要履行守護者職責的卑微後裔們,表達著……最高的“贊許”、“嘉獎”與“認可”!
他們……雪狼部落,賭上了一族的未來與命運,賭上了所有勇士的鮮血與生命,成功地守護住了他們的聖地,守護住了這份傳承了數千年的、沉重如山的榮耀!
而聖地,也給予了他們……最神聖、最榮耀的……回應!
這一刻,巴圖心中所有的悲傷、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絕望,都被這道來自神靈的聖光徹底洗滌、淨化。他不再為死去的族人感到無盡的悲慟,因為他知道,他們的靈魂,此刻一定在這片聖地之中,在狼神的注視下,得到了永恆的安息與榮耀。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他們的鮮血,沒有白流!
與此同時,在數千里之外,在凜冬之地那廣袤無垠的冰原深處,那座被連綿的、如同巨狼獠牙般猙獰聳立的雪山環繞的“狼嗥谷”——雪狼部落世代繁衍生息的祖地。
部落中心廣場上,那根高達數十米、由一整根無比珍貴的、據說永不融化的萬年冰晶木雕刻而成、象征著整個部落精神寄托和無上榮耀的巨大圖騰柱,在毫無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猛然間……自下而上地,綻放出了無比璀璨的、如同極光般夢幻的蔚藍色神聖光芒!
光芒沖天而起,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粗壯無比的巨大光柱,瞬間刺破了部落上空常年不散的、如同鉛塊般厚重的陰雲,將整個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寧靜山谷,都映照成了一片……如同神域降臨般的、聖潔而又夢幻的藍色海洋。
所有正在為部落前途而深深擔憂、為外出征戰的首領與勇士們虔誠祈禱的部落族人——無論是須發皆白、步履蹣跚、臉上刻滿了歲月風霜的雪風長老,還是那些正在處理獸皮、準備食物的婦女,亦或是那些懵懵懂懂、在雪地里追逐打鬧的孩童,甚至那些尚在襁褓之中、對這個冰冷世界充滿好奇的嬰兒——都在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的感召,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動作,滿臉震驚地抬起頭,看到了這……在部落最古老的、幾乎被遺忘的史詩中,才有過寥寥數語記載的、數百年都未曾出現過的……神聖景象!
“圖騰……圖騰顯靈了!”
一位胡子結冰的老獵人,手中的剝皮小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那根發光的圖騰柱,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
“是狼神!是偉大的狼神庇佑啊!”
一位年輕的母親,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孩子,激動得淚流滿面,她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孩子的額頭,哽咽著向那光柱跪拜。
短暫得令人窒息的震驚之後,整個狼嗥谷,都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充滿了無盡喜悅與狂熱信仰的……歡呼聲!那歡呼聲匯聚成巨大的聲浪,在山谷中反復回蕩,仿佛要將這天大的喜訊,傳遞給這片冰原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知道,這個只在傳說中出現的景象,只可能意味著一件事……他們的首領巴圖,和那些部落最英勇的戰士們,成功了!
他們成功地……完成了先祖那傳承了數千年的、沉重而又神聖的遺志,守護住了那片……只存在于傳說之中、作為他們種族起源的……神聖之地!
在冰封神殿的核心祭壇。
葉絡和莫黎,雖然並不知道遙遠的雪狼部落所發生的一切,但他們也能清晰無比地感覺到,周圍那原本冰冷、肅穆、充滿了審判與排斥感的神殿氣息,此刻,對他們而言,已經變得……無比的“親切”、“溫和”與“友善”。
這種感覺,難以用言語形容,卻又真實不虛。
他們仿佛能清晰地感覺到,這里的每一塊閃耀著光芒的冰晶,都在向他們傳遞著如同孩童般純粹的喜悅;這里的每一縷在空中盤旋的凜冽寒風,都在他們的耳邊,為他們輕輕吟唱著一首古老而又莊嚴的贊歌。
他們,不再是擅自闖入禁地的外來者,不再是需要被神殿守護機制審判和驅逐的闖入者。
在這場充滿了奇跡與希望的“共生儀式”之後,他們,已經被這座古老而又偉大的神殿,徹底地接納,被視為……“冰雪的眷顧者”,擁有了與這片聖地進行最深層次溝通的無上資格。
他們,成為了……這片聖地真正的……朋友與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