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黎的整個意志,即將被她體內那枚“暗影裂隙”遺蛻所爆發出的、那股如同黑洞般能夠吞噬一切的瘋狂渴望所徹底吞噬、即將讓她做出無可挽回的舉動之際——
一只手掌,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覆在了她的眼楮上。
那手掌並不寬厚,甚至因為長時間的奔波而略顯消瘦,但它掌心傳來的溫度,卻像是整個世界上最溫暖、最堅固的屏障,在一瞬間,隔絕了她與半空中那顆充滿了致命誘惑的藍色晶石之間的所有聯系,將她從那片即將淹沒她的、充滿了紫色欲望的深淵邊緣,強行地、蠻橫地,拉了回來。
緊接著,一股微弱的、卻又無比純淨、充滿了神聖秩序與守護意志的“光”屬性力量,如同最溫柔的、初春時節融化的第一捧雪水,從那只覆在她眼眸之上的手掌之中,緩緩地、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安撫,滲透進了她的眉心,然後化作一條溫暖的涓涓細流,溫柔地流遍了她因為劇痛與掙扎而早已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
這股力量,就如同炎炎夏日里突然當頭澆下的一捧、取自雪山之巔的清冽泉水,又像是在無盡的、喧囂的混亂夢境之中,突然響起的一聲清脆、悠遠、能夠蕩滌靈魂的鐘鳴。
它在一瞬間,就澆滅了她靈魂深處那股因為遺蛻的渴望而燃起的、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的熊熊紫色烈焰。
“別看它,莫黎。守住你的心。”
葉絡的聲音,在寂靜的祭壇之上響起。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因為剛剛經歷了血統失控而帶著一絲微弱的虛弱,但每一個字,都像是用最沉重的鋼鐵鑄就而成,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硬的命令意味,又像是一道劃破黑暗的驚雷,直接在莫黎那片早已混亂不堪、充滿了遺蛻瘋狂咆哮的意識之海中,轟然炸響!
而在這份強硬與命令之下,更深藏著的,是一絲……只有他們彼此才能听懂的、發自靈魂深處的、深深的後怕與……感同身受的顫栗。
因為,他知道。
他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加清楚,更加明白。
那種被自身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所徹底反噬,被源自于力量本源的、最原始的欲望所徹底操控,最終意識沉淪、淪為力量的奴隸,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與毀滅的、六親不認的……怪物的……感覺,究竟是何等的……可怕,何等的……冰冷,何等的……令人絕望。
他才剛剛從那樣的地獄之中,被莫黎不惜一切代價地、拼死拉了回來。
所以,他絕對,絕對不會允許,同樣的事情,在莫黎的身上,再重演一次!
絕不!
在那股來自于葉絡、來自于甦韻最後守護的、充滿了絕對“秩序”的純淨光屬性力量的溫柔安撫與強硬壓制之下,莫黎體內那股如同火山爆發般瘋狂暴動的暗紫色空間能量,終于,如同被徹底馴服的凶獸般,緩緩地、帶著萬分的不甘與不情願,一點一點地,平息了下去,重新潛回了她那枚瀕臨破碎的遺蛻本源之中。
她那雙一度被妖異的、充滿了吞噬欲望的深紫色光芒所徹底佔據的眼眸,也逐漸地,如同潮水退去後的沙灘,恢復了往日的、那份屬于她自己的、清澈而又明亮的黑色。
理智,重新回歸。
而伴隨著理智回歸的,是潮水般涌來的、無邊無際的虛弱與……後怕。
她渾身猛地一軟,仿佛全身所有的骨頭都在那一瞬間被抽走了,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徹底無力地,倒在了葉絡那並不算寬闊、卻能給予她無窮安全感的懷里。葉絡下意識地收緊手臂,穩穩地抱住了她。
莫黎將臉頰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大口大口地、貪婪地呼吸著那帶著他身上獨有氣息的、冰冷的空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還是“自己”。
她的心髒,在胸膛之中,如同擂鼓般瘋狂地跳動著。她的後背,早已被冰冷的、粘膩的汗水所徹底浸透,神殿中那能夠凍結靈魂的寒氣一吹,更是讓她忍不住發起抖來。
“我……我剛才……”
她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剛剛從溺水的噩夢中驚醒過來的、劇烈的顫抖與沙啞。她甚至不敢去回憶,不敢去想象,如果剛才葉絡沒有及時阻止她,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那種被另一種意志、另一種欲望所支配的感覺,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一個貪婪的、陌生的“怪物”的感覺,比死亡,還要恐怖一萬倍。
“沒事了。”
葉絡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空著的那只手,輕輕地、有節奏地,拍著她的後背,用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式,安撫著她那驚魂未定的情緒。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堅定,充滿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一切都過去了。有我在。”他頓了頓,將她從懷中扶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里,然後,他的目光,越過了莫黎那還在微微顫抖的肩膀,重新望向了那顆靜靜懸浮在半空之中的、散發著永恆幽藍光輝的“極寒凝晶”,眼神變得無比的深邃、凝重,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我會治好你,”他看著那顆晶石,話卻是對莫黎說的,“但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是用這種……飲鴆止渴的方式。”
他知道,這顆晶石,雖然是目前來看,治愈莫黎那瀕臨破碎的“暗影裂隙”的唯一希望。但它,同時,也是一個……充滿了致命的、足以讓任何超凡者都為之瘋狂的誘惑的、潘多拉的魔盒。
它所散發出的那種對于超凡力量的致命吸引力,那種對于“進化”的本源誘惑,甚至比“海德?血統”的暴虐意志,更加的……難以抵擋。
他們必須找到一種……更安全,更溫和,也更……“正確”的方式,來獲取它的力量。
而要找到這種前所未有的方式,他們首先,就必須弄清楚,這顆晶石,這座祭壇,這座宏偉得不似凡間造物的神殿……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驚天秘密。
葉絡的目光,像是在強迫自己一般,緩緩地、艱難地,從那顆僅僅是凝視著,就能讓人心神搖曳、欲望叢生的幽藍色晶石上,徹底移開。
他的視線,轉向了他們周圍的……那片高達數百米,如同環繞著整個祭壇的、巨大無朋的環形天幕一般的……七彩冰壁。
直到此刻,他才有機會,去仔細地、認真地,觀察這片神聖領域之中,除了那座中央祭壇與那顆懸浮的晶石之外的……另一個,同樣充滿了海量信息與無盡謎團的……主體。
當他的視線,徹底聚焦在那些流淌著永恆輝光的冰壁之上時,他的瞳孔,再一次,毫無任何征兆地,猛地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狀!
他發現,在這片如同被神明親手打磨過的、鏡面一般光滑的、不斷流淌著七彩神聖流光的巨大冰壁之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鐫刻著無數……巨大而又恢弘的、充滿了史詩般壯麗氣息的……古老壁畫!
以及,在壁畫的縫隙與邊緣,還整齊地排列著一行行、一列列的、充滿了神秘與未知氣息的、他從未見過的……古老符文!
這些壁畫與符文,其鐫刻的規模之宏大,其描繪的技藝之精湛,其散發出的氣息之古老,都遠遠地、遠遠地、以一種碾壓般的姿態,超過了他們之前在外面那些冰晶通道中所看到的、那些已經足夠令人震撼的古代雕刻。
如果說,外面通道中的那些壁畫,只是某個崇拜神明的、擁有著高超技藝的凡人畫師,在模仿著自己記憶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神話傳說,所留下來的一篇篇……零星的、充滿了個人想象的草稿。
那麼眼前的這些壁畫,就仿佛是……
仿佛是“神”親自執筆,用宇宙的本源法則作為看不見的顏料,用時間的永恆流逝作為無形的刻刀,將一段……早已被後世的所有文明所遺忘的、最真實的、也最殘酷的……太古時代的歷史,直接地、完整地,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烙印在了這片……永恆的、流光的冰壁之上!
它們不是被“刻”上去的。
它們,本身就是這片冰壁的一部分!它們與那些流淌的七彩輝光,是共生的!
葉絡的目光,下意識地,從所有壁畫的最左側起始端,開始一幅一幅地、仔細地,向右緩緩掃過。
他看到,在最左側的第一幅、也是最大的一幅壁畫之上,所描繪的,是一片……絕對的“混沌”。
無盡的、充滿了狂暴而又無序的能量的漆黑虛空之中,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沒有空間概念,沒有任何具體的物質,只有……永恆的黑暗,與……永恆的死寂。
那不是一片簡單的黑色,而是一種……能夠吞噬一切光和希望的、充滿了“無”之概念的……終極黑暗。僅僅是看著它,葉絡就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仿佛要被吸進去,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令人窒息的眩暈感。
緊接著,在混沌的旁邊,是第二幅壁含。
就在那片象征著“無”的、無邊無際的混沌虛空之中,一個……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象征著“有”、象征著“秩序”與“規則”的、最初的……光點,誕生了。
它就像是整個黑暗宇宙中,亮起的第一顆、也是唯一的一顆星辰。
然後,這道光,開始以一種超出了理解的方式,進行演化,進行分裂。壁畫用一種極其高明、卻又無比清晰的寫意手法,描繪了這個過程。
那道最初的、純白色的光,仿佛穿透了一面無形的、由法則構成的三稜鏡,驟然間,折射、分裂成了無數種不同屬性的、充滿了本源氣息的光芒。
紅色的光芒,凝聚成了最初的火焰與熔岩;藍色的光芒,沉澱成了最初的冰雪與海洋;黃色的光芒,構築成了最初的大地與山川;青色的光芒,則化作了最初的狂風與雷霆……
這些本源的力量,相互交織,相互踫撞,相互融合,最終,創造了星辰,創造了世界,創造了……這個世界之上,最早的、充滿了神聖威嚴與無上偉力的……遠古神只。
在這些形態各異的、由純粹法則所構成的神只之中,有一位神只的形象,被描繪得最為清晰,最為突出,也最為……威嚴與至高。
那是一位……身披著一件仿佛是由無盡的、深邃的星光與永恆的、凜冽的風雪,共同交織而成的、華麗到無法形容的寬大長袍的、看不清具體面容與性別的……至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