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敏銳。”揚眉微微頷首，“是的，三尸法門暗藏陷阱，欲三尸合一，除同源靈寶外，更需巨量功德氣運為柴薪。
而這一切的關鍵來源，最終都要匯聚于執掌天道權柄的鴻鈞自身！
听他講道的生靈越多，修行其法者越多，氣運功德便如同涓流入海般最終匯向他。
更可怕的是，他並未滿足于聖位。”
揚眉的聲音充滿了忌憚︰“他以造化玉碟為鑰，自身聖位為引，最終選擇了‘合道’！
以身融入天道，雖失去部分自我，成為天道主要的執行者與代言者，但同時也獲得了接近洪荒本源力量的權限，可借此無限接近洪荒天道！
這是他以另一種方式追求的更高境界，他選擇了成為‘秩序’的核心部分，以換得參悟本源的機會。”
“那前輩您......”姜雲看向揚眉，不知道這一位當初是如何避開這一切的？
“我？”揚眉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自傲笑容，那是一種沖破樊籠、得享自在的光芒。
“鴻鈞立聖位、布道洪荒、準備合道之時，我也于混沌之中參悟空間本源之妙，窺得一絲混元真諦。
彼時我的境界積累也已足夠，鴻鈞合道，以身融入天道，成為洪荒運行規則的一部分，欲借天道之力更近大道。
而我，我選擇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揚眉似是慶幸，似是自豪于自己的選擇。
“我斬斷了我空心楊柳本體的最後一絲與洪荒地脈相連的因果根須！
褪去了在洪荒孕育的先天道體之軀，以混沌本源重塑真靈道體！
徹底脫離了洪荒天地的束縛！”揚眉眼中神光熠熠，那是打破桎梏後的自在與驕傲。
“他的道，是‘合’，融入天道，以圖借天道之力窺探大道。
而我的道，是‘離’！
跳出藩籬，求一個不假外物、無拘無束、超脫于一切既定規則之上的真正逍遙自在！”
“混沌廣袤無垠，萬界生滅不息，皆是我的道場。
何必拘泥于洪荒一隅，成為那天道意志之下的一個傀儡執行者？”揚眉看向姜雲，目光中帶著審視，“你自洪荒而來，證得混元大羅，想必也已踏出那一步，擺脫了洪荒天道的束縛。
那麼，姜雲小友，你求的，又是何種道？
是成為那洪荒棋盤上的棋手，甚至博弈者，還是……”
姜雲心神激蕩，揚眉的選擇和話語給了他強烈的沖擊。
鴻鈞選擇融入成為秩序核心換取力量與境界，而揚眉選擇了極致的自由。
他想起自己證道時發下的眾生道宏願︰助眾生于洪荒劫流中覺悟，自成彼岸。
這是否也是一種在洪荒框架內，試圖另闢蹊徑的“道”？
“晚輩之道，尚未最終定型。”姜雲坦誠道，將關于眾生道的一些模糊想法簡略提及，“但核心所在，並非融入秩序或徹底超脫，而是助那束縛于命運洪流中的眾生，皆能有‘覺悟’之機，尋得自身之‘彼岸’，哪怕力量弱小，心靈亦得自在。”
揚眉認真听著，古井無波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奇異的色彩。他仔細打量著姜雲，仿佛第一次重新認識這位年輕的後輩混元。
許久，他輕輕嘆了一聲，那嘆息中帶著一絲感慨，一絲欽佩︰
“人人覺悟，自成彼岸？
呵呵……小友的志向，出乎本座的意料，比那鴻鈞的合道更為.......宏大，也更為.......艱難啊！
這其中涉及的牽扯因果之深、阻力之大，尤其還在那洪荒天地……哎……未來如何，且看天命吧。
不過，有此心性，有此宏願，你已經站在了另一條道的起點上，可喜可賀。”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混沌深處那無窮無盡的虛無︰“
好了，洪荒過往，該說的我已與你說了。
你我萍水相逢于這萬界墳場，也是一段緣法。
老朽的路在混沌深處，在那無盡的未知與可能之中。
你的路，或許還在洪荒那片棋盤，也或許在未來更廣闊的天地……”
揚眉的身影開始變得朦朧，周圍空間微微蕩漾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再次融入混沌深處︰“
姜雲小友，混沌廣闊，萬古悠長。
他日若再相逢，或許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切記，求道之路，無論選擇哪一條，最終都……是孤獨的。
最後我再相助你一手，希望能對你的眾生道有所幫助，也許未來我也會是你眾生道下受益的一員。
珍重！”
揚眉身影徹底消失之前，留下來一枚空間玉鑰。
深深看了姜雲一眼，未等姜雲再開口說什麼，揚眉的身影已然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空間漣漪之中，只余下他那平靜溫和卻蘊含無盡滄桑的告別話語，在混沌氣流中緩緩散去，仿佛從未出現。
姜雲靜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世界廢墟……羅 棋子……鴻鈞執棋……合道求道……揚眉脫離藩籬……”各種信息交織踫撞。
揚眉的選擇——極致自由與鴻鈞的選擇——融入秩序換取力量，就如同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標桿，矗立在他面前。
而他自己選擇的“眾生道”，其實現之難，也被揚眉點明。
混亂的混沌氣流在姜雲身側毫無規律地流淌，姜雲沉默良久，眼神逐漸由迷茫沉澱為一種更為深邃的堅定。
他默默收起揚眉留下的空間玉鑰，元神煉化之後，其中的信息讓他有些詫異卻也讓他感到欣喜。
他再次祭出衍道盤，混元法則從指尖流動到至寶之中。
“有了揚眉老祖給的東西，再加上我自己的收獲，嗯，接下來要如何走，我已經有了頭緒。”姜雲低聲自語，看著盤面變幻不休的推演結果，目光投向未知的混沌深處，“揚眉前輩說得對，路，終究要自己一步一步去走，這條路注定孤獨。
不過目前最緊要的事情，還是先回洪荒世界。”
揚眉老祖給的空間玉鑰之中有著一道空間印記，記載了洪荒世界所在的空間坐標，姜雲可以通過這個空間坐標推演回去的路線。
他選定了盤面推演出的一個方向，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沖入那永恆不變的混沌之中。
那團被他收起的狂暴時間本源在體內世界默默被轉化著，新的旅程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