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伯達道︰“他們不能確定,所以,他們才在試探,先落子等對方應招,只要對方開始應招,對方的目的就會清晰,交手越多,對于對方的情況就越了解。”
杜西川又問道︰“那我帶乃蠻人去軍營這件事,為什麼會認定為是第四方勢力入局呢,明明這其中涉及到大淵和涼州,還有我們的承平皇帝的手筆?”
許伯達微微苦笑︰“從某些角度說,慶王爺現在在西封山,皇上又發出這道聖旨,派個使團,還把我當作主使,實際上是向洪烈皇帝說明,第四方勢力與我們大淵無關。
並且,為了表明友好的態度,他推了這件事一把,促成了這次你去涼州,並且順利讓兩族的軍隊合理到達軍隊,卻又沒有與大淵開戰!”
杜西川只听得頭昏腦脹,嘆氣道︰“雖然我知道白不會很白,黑也不一定很黑,可是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復雜嗎?”
許伯達嘆了口氣︰“政治是很復雜的事,一個命令之下,可能就是幾萬人的身死,是無數家庭的破滅,但是皇帝需要維護自己的皇權和威嚴,為了自己的統治,死再多的人,也不足為奇,所以,需要政治智慧,需要兩個皇朝之間打默契球,便比如涼州的和平,便是一個默契球,是雙方皇帝在心底里還是願意和平相處的象征。”
杜西川點點頭,這點他承認。
別的不說,第一次涼滄河之戰失敗後,西夏軍的兵力佔據了絕對優勢,以至于當時的首輔大臣方謙拿自己的九族為代價,扣下承平帝,逼著他親自在五散關指揮,才擋住了西夏軍,沒有讓中原再一次被西夏的鐵騎所肆虐。
如果當時西夏要毀掉涼州,完全只在舉手之間,但是西夏只是毀掉了涼州城的一切外圍設施,把涼州留了下來,說明當時的拖雷皇帝並沒有下定要入侵中原的決心。
第二次的涼滄河之戰同樣如此,兩國的士兵殊死搏殺,卻又沒有摧毀各自的民生,確實算是一種默契。
許伯達又道︰“自拖雷皇帝以後,洪烈皇帝也是個長于博弈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西封山崛起,與孛兒只斤氏分庭抗禮,甚至還略佔上風,他既然派了多爾袞,自然是對多爾袞有信心,相信他會在遇到突發事件以後,作出相應調整,畢竟他是萬人隊的隊長,在緊急情況下,萬夫長甚至有權限發動邊境戰爭。”
杜西川卻道︰“如果按你這樣的說法,那我出使涼州,並不算第四勢力的真正出招,可是我們的承平皇帝想推動第四勢力去應招,對吧?”
許伯達點頭道︰“這樣的理解,沒有問題!”
杜西川又問道︰“那按你的智慧,這個第四勢力,會出什麼樣的招?”
許伯達搖搖頭︰“我有一個瘋狂的想法,你猜為什麼西封山會不會拿這兩萬軍隊去誘惑第四勢力出手?”
杜西川瞪大了眼楮,驚道︰“你瘋了,西夏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是兩族的直屬親衛軍,不是乃蠻族的那些雜牌混搭,你不會以為有人會在草原上打這兩萬人的主意吧?”
許伯達瞪了他一眼︰“滅掉這兩萬人,讓兩族相互猜忌,這樣大的損失,必定直接引爆兩族的矛盾,而且,對方既然能滅掉整個乃蠻族,那麼要滅掉這兩萬軍隊,未始沒有可能性,風險雖大,收益也大!”
杜西川目瞪口呆,問道︰“那股勢力的背後不會就是我們的皇帝吧,他吸取了前兩次涼滄河之戰的教訓,所以改成偷偷摸摸,暗中行事,而且要培養這麼大的勢力,除了傾國之力,怎麼可能做得到?”
許伯達搖頭︰“不是,大淵和西夏之間,互相有那麼多的細作,一舉一動,幾乎都逃不過對方的眼楮,廠衛、錦衣衛和白馬寺中都有西夏的人,皇上不是神仙,做不到遙控,也不可能脫離這三股力量,去組建第四支力量,憑大淵的財政,也根本跟不上!”
他知道杜西川未必會信自己的話,連忙補充道︰“西夏有西夏的問題,大淵有大淵的難處,兩次涼滄河之戰的失敗給大淵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再加上大淵立國已久,內部矛盾叢生,皇上對于內閣和大臣們都不信任,千頭萬緒,皇上根本沒有精力去組建這樣一支勢力。
但皇上確實有可能知道這個勢力,甚至在暗中支持這個勢力,畢竟,作為大淵,總是樂見西夏內部矛盾越多越好,越亂越好。
所以如你所說,皇上也罷、慶王也罷,都在推動著雙方開始博弈,一旦對決開始,誰也無法再停下來,總而言之,西夏越亂,對大淵越有利!”
杜西川想想這些年中五散關對涼州的態度,似乎許伯達說得也有道理︰“可是,連大淵的財政都無法支撐的這股軍事力量,背後又是誰在支撐呢?誰有這麼大的能力呢?”
他很想听一听,許伯達是不是知道雲鏡以及他背後的勢力,他來涼州,接近自己,雲暮然會不會也是他的目標之一?
可惜,他並沒有從許伯達的口中听到這個答案。
許伯達知道杜西川不相信自己和朝廷。
他能理解杜西川的想法,如果換作他是杜西川,他也不相信。
他只能耐心地試圖解釋︰“我確實不知道,這些年,神京的重心和注意力,主要還是在南邊和東邊,尤其是南邊,本來是大淵穩定的後方,現在卻成了最大的憂患。
兩次涼滄河之戰的失敗,大淵的軍力損耗太過嚴重,只能抽調鎮守南邊的軍力填到西北,為了填被這些力量,用了當地土司的力量維持政治。
沒想到這些土司以為自己看到了機會,紛紛叛亂,從第二次涼滄河之戰結束,朝廷幾乎化了十年的時候才勉強平息了這些叛亂,重新恢復了南邊的秩序。
但是也只是恢復了秩序,現在朝廷正在進行改土歸流,與當地土著的關系非常緊張,可能要到改土歸流完全成功以後,南境才能真正恢復安寧,經濟也能有所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