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西川腦中閃過一絲靈光,回道︰“你是說,愛新覺羅氏和孛兒只斤氏已經察覺到了第四方勢力的出現,並且懷疑這第四方勢力甚至對他們都構成威脅,這讓他們暫時合在一起,聯合調查這件事。
他們之所以不征召沿途的部族一起行動,是他們對沿途的部族都不信任,生怕這些部族中有些人已經投靠了這第四方勢力,一旦讓其與大部隊一起行動,就可能會泄密,從而讓他們真正的行動失敗?”
許伯達有點驚愕地看著他,他沒想到杜西川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與聰明人打交道,果然很輕松,不像內閣中的那些傻子,跟他們講半天,總還在南轅北轍。
他點點頭,忍不贊嘆︰“儒子可教,西川,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這個腦袋是怎麼長的,在涼州這樣的地方,你是怎麼做到想這麼多的?”
杜西川卻搖搖頭道︰“你的這個思路是有點問題的,至少與多爾袞打交道的過程中,我並沒有感覺到他們有別的戰略意圖的打算,至少在我進入大營之間,他們的目標是涼州,非常清晰。
在營帳中的沙盤上,那孤零零的一座城,只能是涼州,我在乃蠻人的營帳中看到過類似的沙盤,這表明他們已經在作最後的戰爭動員和部署了!
而且多爾袞講得很清晰,他們是奇襲, 沒有帶太多的後勤物資,他們的目標不可能是五散關,除了涼州,沒有第二個能讓他們帶上兩萬軍隊的目標。”
許伯達微微沉吟,說道︰“杜西川,我並沒有懷疑你的判斷,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一開始的目標是涼州,那麼他們至少應該去涼州城下轉一圈,確認一下真實情況,然後把主力駐扎在涼州城對面,一邊偵察,一邊看涼州城的反應,再由兩族各派一支小部隊去乃蠻人的祖地調查真相,對不對?”
杜西川連連點頭,剛才他一直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被許伯達一提點,他已經想到了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唐古特突然提出全軍出發,去乃蠻人的祖地,引發了多爾袞也跟著一起去,也順便就解了涼州之圍。
從當時帳內的情形來說,話趕話趕上了,唐古特的這個決定並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從軍事上來說,這個提議有顯得太過輕率,作為統軍者,過于輕浮了。
他點頭道︰“你所說有理,他們這樣的轉向,對于這麼重大的一次軍事行動而言,顯得有些兒戲了!”
他又道︰“我從大帳出來的時候,也想到這個問題了,這件事成功的太容易了,我原本的計劃,是要想辦法說服唐古特,在攻打涼州的過程中出工不出力,讓愛新覺羅氏忌憚,也不敢全力攻城。
兩方拖上一段時間,多爾袞久攻不下,後勤不足,拿著救下乃蠻人這點功勞,再在涼州城門口耀武揚威一下。裝腔作勢,班師回朝。
可是乃蠻人的祖地突然出了問題,這件事變得順利成章,便如同睡覺有人遞了枕頭一般!我還覺得挺幸運呢!”
許伯達贊同道︰“對,一切都出現的太巧了,所以才有問題。
西夏的軍事行動被泄密,消息從西封山傳到青州,恰好錦衣衛的王信在青州,立功心切,去涼州抓你,便把出兵的消息傳給了你,而俞不凡恰好在這個時候提出來,讓你帶乃蠻人去阻止西夏兵攻城,而聖旨恰好在這個時候下達,給了你一層保護的身份,讓你可以放心去敵軍軍營。”
杜西川連連點頭,事情確實太巧了。
又或者說,巧的遠不止此,從慶王爺踏入涼州開始,甚至更早一些,從秦老大被驚風箭射中開始,然後是劉詠晴,便出現了一系列的變故和巧合。
可涼州從來不相信巧合。
杜西川也不相信。
巧合只是陰謀,讓人陷入局中,無聲無息死去的陰謀。
許伯達又道︰“這次愛新覺羅氏所派的領兵者也很講究。
愛新覺羅. 洪烈手下的名將不少,如果要執行一場奇襲,偷襲涼州,洪烈應該會派代善或者阿濟格,兩人執行命令果決,行動迅速,又善于攻城,甚至說,如果真的派了這兩個人中的其中一人,他們的軍隊早已經包圍並且開始攻打涼州城了。
哪怕是這些人要留在西封山對抗孛兒只斤氏,那麼還有扈爾漢、何和禮、阿敏、皇太極、額亦都、費英東,每一個都要比多爾袞強上不少。
相比于他們,多爾袞的強項在于謀略,善于思考,善于應地制宜進行戰略調整,而且,相對于這些將領,多爾袞有些優柔寡斷,又或者說,有些‘人性化’,洪烈派他前來,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杜西川順著他的話道︰“你是說,洪烈早就意料到這件事並沒有這麼簡單,會有變數,而以代善或者阿濟格這樣的性格,根本不會理這種變數,而是會選擇堅決執行命令,所以才派了多爾袞,對嗎?”
許伯達點頭道︰“你沒想過嗎?以俞不凡這種志大才疏,心胸狹窄的人,怎麼可能想得出釋放乃蠻人戰俘這樣的辦法?這背後沒有人教,你信嗎?”
杜西川的眉心突地一跳,想通了一件事,問道︰“你的意思,洪烈皇帝甚至已經猜到了涼州會派我帶著乃蠻人出來,阻止西夏軍隊進攻涼州,所以才派了多爾袞,還與孛兒只斤氏配合著一起行動,只為了讓我這個變數成功的合情合理?”
許伯達點點頭︰“應該是如此,如果領兵的是代善或者阿濟格,如果隊伍中沒有孛兒只斤氏,你的人頭現在已經出現在涼州城牆前了!”
杜西川微微點頭,在他自報家門以後,如果不是多爾袞一直在顧忌唐古特,並有立即下命令當場格殺,那麼他必然需要面對無窮無盡的軍士的圍攻,還有古力特這樣的八境高手正面進攻。
在這種核心位置上,他的結局一定是力盡被擒或被殺,根本沒有第二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