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香閣
“你說王兄的計策能行嗎？”上官員外長嘆了一聲，轉頭看向李員外問道。此時，王員外剛剛被家丁叫走，匆匆趕往糧鋪查看情況。
李員外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這個不好說啊。雖然那些滿載糧食的馬車看起來挺嚇人，但舟航方圓五里八鄉的人現在誰不是在惜糧如命？舟航的糧價之高，已經傳遍了附近幾道，可是最讓人奇怪的是，如此高的糧價就只有江北道的人來了；而越前道和湖西道的人雖然因為道路不便卻不見有糧商前來。所以這一次我們打的就是越前道所購之糧的旗號。”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再說了，只要有心人在官道上的驛站稍稍留意一下，就能知道有沒有糧食運往舟航。所以，這事兒真不好說。”
“那豈不是我們昨天晚上白忙活了？”上官員外的臉色明顯陰沉下來，聲音里透著不悅。
李員外見狀，連忙耐著性子解釋道“也不能這麼說吧。維本克兄弟不是說過嗎？這次糧食戰爭的關鍵就在于誰能頂住壓力。王兄的做法不過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讓對方摸不清我們的底細罷了。”
“可是如果對方不上當呢？這糧價還是降不下來啊！”上官員外顯得更加焦慮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心中暗自思忖手中的釀酒公文可是自己賭上一切的根本，要是糧價控制不住，這份公文就形同廢紙了。
李員外看著上官員外的樣子，忍不住想笑。最開始的時候，上官員外是最不願意配合的那個人，可現在卻是最急于壓低糧價的一個。
“上官兄，放輕松點嘛。王兄不是去糧鋪查看了嗎？說不定會有好結果呢。”李員外安慰道。
“我怎麼放松得下來啊……我家拿出了近千石的糧食，那可是用來釀酒的庫糧啊……”上官員外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上官兄，你還是看開一點吧。抑制糧價這件事，咱們每個人都很急迫。你想想，自從糧荒開始後，哪家還能正常開工？如果不是胡人給我們送來了糧食，咱們兩家早就停工了。不管怎麼說，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把糧價給平抑下來。”李員外語重心長地勸說著，他知道，糧價過高會導致織工們失去工作的動力。現在雖然還能保證他們吃上一頓飯，但人的體力畢竟有限，更何況他們的家人誰來管？這樣一來，織工們的效率自然會降到極低。
上官員外听完李員外的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上官兄，李兄。”王員外神色慌張地闖進了包間。
“怎麼了？”兩人對視一眼，迎上前去問道。
“完了完了！我們的糧鋪現在全是人，太瘋狂了！好像都在搶糧似的……”王員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昨天我們運糧進城，並沒有讓其他商家把糧價降下來，反而引來了更多的人來我們這里搶糧。”
“那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怎麼辦啊？”上官員外頓時慌了神，在地上跺了一腳。
“這怎麼可能？就算他們知道我們的糧不是從附近運回來的，難道他們敢保證我們在越前道和湖西道采購不到糧食嗎？”李員外也是一臉不解，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糧商會如此大膽，完全不怕他們有源源不斷的糧食支撐到下次收糧。
“我看他們是猜到了，我們是在故布疑陣。”王員外沉默片刻後低聲說道。
“那怎麼辦？我們得想辦法啊！”上官員外近乎哀嚎地喊道。
“你別叫了！我們不是正在想辦法嗎？你急，我們比你還急呢！”王員外心里也是一團亂麻，他答應了七皇子要幫助舟航解決這次糧荒，卻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棘手。看來，這官窯之事恐怕還有變數。
“既然他們已經看破了，那我們就賭一把吧。”李員外沉默了許久，忽然狠狠地說道。
听到這句話，上官員外和王員外都好奇地望向他“李兄，你有辦法？”
李員外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辦法，也不算辦法吧……我也不能保證能不能行。”
“李兄，快說來听听。”兩人再次對視一眼，催促道。
“我是這樣想的，既然對方不相信我們有糧，那我們就從倉庫里拿出一袋袋糧食，當眾打開堆放在糧鋪里。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有所遲疑。”李員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維本克拖來一船白疊籽時的震驚，或許這個辦法也能讓城中的糧商感到疑惑。
王員外听罷，眼楮瞬間亮了起來“這辦法好！就應該這麼做！”
當即，三人商量妥當，轉身便回去招呼伙計準備行動。
糧鋪前
李家、上官家和王家的家丁正全力應付著洶涌的人潮，一邊收錢，一邊分發糧食。然而，即便如此，人群依然沒有絲毫退散的跡象，三家的家丁嗓子早已嘶啞。
“讓一讓，讓一讓……”
隨著一聲吆喝，幾輛馬車拉著一袋袋糧食緩緩駛入糧鋪前。人群听到動靜，紛紛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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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員外見狀，走到鋪前大聲喊道“各位鄉親听好了！我是本店的王林。多謝大家對我們店鋪的支持，今天原本備下的糧食已經不夠了，所以我特地從庫房中調來了五十石糧食，確保每位鄉親都能買到。請大家不要擠！如果還不夠，請放心，明日此時，我一定再準備百石糧食，保證每位鄉親都有吃的！”
人群中一名男子高聲質問“真的嗎？你該不會是在哄我們吧？我們可是听說了，這十里八鄉根本就沒有糧食，江北道的糧食賣過來都是天價。如果我們再不搶，你們的糧就賣完了，我們老百姓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對！對！”周圍的人紛紛附和。
王員外深吸一口氣，提高音量說道“諸位鄉親，安靜一下！確實，現在江南道的糧食有些緊張，但我們為了讓大家都吃上糧食，特意請胡人幫我們運糧過來。不僅如此，我們還派人去了越前道和湖西道采購。只是路途遙遠，山路難行，所以來得慢了一些。但我可以保證，只要還有王家、李家和上官家，就絕不會讓鄉親們餓死，更不會讓任何人因為缺糧而賣兒賣女！”
話音剛落，人群中又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哼，大話誰不會說？誰知道你手中的糧是不是官府的賑災糧？說不定你們還在跟官府勾結呢！”
這句質疑如同火藥桶一般，瞬間點燃了人群的情緒，原本稍微安靜下來的場面再次變得躁動不安。
王員外見勢不對，急忙大聲喊道“你們擔心我們跟官府勾結？那你們有沒有想過，當舟航城里一斗米賣到五十兩的時候，我們賣多少？三十兩！當別人賣三十兩的時候，我們賣多少？十兩！現在呢？五兩！當我們和官府一起施粥的時候，那些糧商又在哪里？做人要憑良心啊！如果我們要勾結，一開始就該跟那些糧商賣一樣的價錢，你們買得起嗎？你們吃得飽嗎？”
隨著王員外的一連串質問，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復雜的情緒——有懷疑，有動搖，也有隱隱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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