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市泊司
“老爺！大喜事啊，大喜事！”齊四小跑著沖進院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高聲喊道。他的臉上滿是興奮的紅暈，仿佛剛剛經歷了什麼天大的好事。
劉洵禮正在書房里批閱賬冊，听到齊四的大嗓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不悅地放下手中的毛筆，邁步走出房門“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齊四停下腳步，努力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後急切地說道“老爺，城南的粥鋪和糧鋪……停止施粥和放糧了！我想，應該是沒糧了吧！”
“真的？”劉洵禮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昨天他還為上官、李、王三家的糧食問題頭疼不已——無論怎麼買，那些糧食似乎永遠都見不到底。現在突然听說對方停了施粥和放糧，頓時讓他心頭一松，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是真的，老爺。”齊四點頭哈腰地補充道，“我帶人去確認過了，確實已經停了。我還特意問了官差，他們說府庫中已經沒糧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新的糧食供應。”
劉洵禮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太好了！太好了！”但笑容只持續了一瞬，他忽然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不對……你去給我造些謠言，就說何知府有糧卻不肯發放，故意囤積糧草，意圖高價賣糧！”
齊四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老爺的意思。他連忙答應“好，老爺！”轉身就要離開。
劉洵禮卻多看了他幾眼，那目光銳利如刀，讓齊四後背直冒冷汗。他知道，老爺一定是在懷疑自己是否能辦好這件事。但齊四不敢多問，只能硬著頭皮快步離去。
天香樓
天香樓內，氣氛卻截然不同。一場關于糧食的爭論正在激烈進行。
“這何知府到底怎麼想的？怎麼突然一下就讓我們不要售糧了？”上官員外圍著桌子不停地抱怨，聲音里帶著濃濃的不滿。他顯然對這個決定感到十分困惑。
“你管那些做什麼？大人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們安靜等著就好。”王員外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語氣輕描淡寫。
“可是那是錢啊！雖然二十兩一斗比三十兩一斗少了十兩，可我們的糧食賣完也是天價啊！”上官員外痛心疾首地喊道，仿佛已經看到到手的財富從指縫間溜走。
李員外笑了笑，拍了拍上官員外的肩膀“你還沒發現嗎？最近買糧的人少了很多。”
“少？不是正常的嗎？二十兩一斗的糧，誰家能經常吃得起？你家行嗎？”上官員外白了一眼李員外，反唇相譏。
“我家雖然家大業大，現銀肯定不多，所以我也吃不起。”李員外搖了搖頭，接著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賣了多少石糧食？舟航又有多少人吃得起？既然大多數人買不起，那麼這些糧食是誰買的？”
上官員外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一怔“這還能是誰買的？肯定是百姓買的啊。”
“百姓可買不起了哦。”王員外伸出手掌，在空中比劃著計算，“大戶們月入千銀白銀或許有可能，但大多百姓一年收入不過二十兩銀子。就算賣掉田畝，好的時候價格上等田也不過二十兩，而現在上等田才區區八兩銀子。你說有多少人能買得起？”
上官員外啞口無言，半天才喃喃道“那我們糧鋪外的糧是誰買的？這糧食被賣掉也是事實啊。”
“哈哈，李兄啊，李兄快坐吧。”李員外與王員外對視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些糧食肯定是賣掉的，只是買的人不是城中的普通百姓而已。”
“你們打算賣給誰？”上官員外越發疑惑，既然糧食不賣給百姓，那如何平抑糧價？
“當然是那些糧商啦。”王員外笑著回答。
“糧商？他們的糧食已經夠多了，怎麼可能還會買我們的？”上官員外更加不解。
“你以為這高價糧是誰買的？就是那些糧商！”李員外忍不住樂了，“還記得那些造謠我們的混混嗎？王兄派人跟蹤過，結果發現是江北一些糧商所為。”
“這……你們瞞了我些什麼？”上官員外終于察覺到了事情的端倪，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也沒什麼。”李員外嘆了口氣，將維本克的計劃詳細解釋了一遍，“胡人跟我們說了，光靠我們的糧食不足以平抑整個城中的糧價。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讓對方也降價售糧。但是我們的糧食數量有限，只能采取這種手段。”
“既然這樣，我們不是更應該接著賣嗎？”上官員外依然搞不懂其中的關鍵。
“不，不。”王員外神秘地笑了笑，“維本克的意思是，當我們賣出一部分糧食，使得城中百姓暫時有糧時，我們就停下來，讓對方以為我們沒糧了。只要他們把糧價一抬，我們就再接著賣。這樣一來，對方就會開始懷疑我們的糧源究竟來自哪里。反復幾次之後，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瘋掉。”上官員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我買了你們這麼多高價糧，就是為了以更高價賣出去。如果你們突然降價，我肯定會想辦法盡快出貨。”
“沒錯！”李員外摸了摸下巴，“到時候，如果我們再把糧價降到三十文一斗，你覺得那些糧商會怎麼樣？”
“他們會很慌張，會猜測我們還有多少糧。”上官員外越想越害怕，慶幸自己跟著胡人走了正確的路子。
“是啊，他一猜就會慌張，這一慌張就有可能不顧及後果大降價，有可能糧食會賤的一文錢一斗也不可能。這時候我們完全可以趁糧價低的時候再買點糧回來。”王員外調侃道，“你不是要釀酒嗎？這麼便宜的糧食，難道你不要？”
“當然要！”上官員外咧嘴一笑，“這樣的話，等到新糧出來的時候，我就有足夠的糧食用來釀造美酒了！”
“上官兄，到時候新釀的美酒，可別忘了給我們留一點啊。”李員外和王員外相視一笑。
“那是自然。”上官員外豪爽地揮了揮手，“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先停三天糧吧。”李員外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幾天我們不是已經出了很多糧了嗎？而且城南那些貧戶昨天我們也派了一些糧給他們，就算不施粥也沒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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