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六低著頭，再次站在那名男子面前。他的表情中帶著一絲不甘與困惑，目光游移不定，仿佛內心正經歷一場激烈的掙扎。他實在想不通，那些人究竟將賑災糧運往了何處？道路泥濘不堪，沒有留下任何新的痕跡；而各個鄉鎮也無人發現有大規模車隊經過的跡象。他曾仔細詢問過當地的老鄉，趙、錢、孫三家雖然在附近擁有庫房，但這些倉庫規模太小，根本無法容納七千石糧食，更別提沒有任何異動。
“又沒找到啊。”男子嘆了口氣，聲音里透出幾分疲憊和焦慮。他已經連續搜索了五天，卻始終一無所獲。這種毫無進展的情況讓他感到焦躁不安，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過于急切。
“嗯……”小六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中夾雜著些許苦澀，“今天在城外河中發現了一具尸體，二當家辨認過，那是山賊洪海。”
“哦……”男子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看來是被滅口了。他們顯然不想留下任何線索。”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也不排除對方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大人，接下來該怎麼辦？”小六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里藏著一絲忐忑。
男子皺起眉頭，思索良久才緩緩開口“持我令牌去問何知府，胡人的海船能否在月底準時靠港。”他說這話時，目光深邃，似乎早已預料到某種可能性。
“大人，你是想告訴舟航百姓欽差來了嗎？”小六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
男子點了點頭，神色復雜。“我擔心胡人的糧船在海上出了意外，無法按時抵達。這兩天應該進京的文書也快回來了，至少我能知道皇帝的態度和想法。”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低沉，“希望鳳皇爺能說服陛下。至于我在舟航的事，想必三皇子和大皇子那邊早就心知肚明了吧。既然如此，繼續隱藏也沒有太大意義。”
小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人出來確實能讓百姓們知道朝廷沒有忘記他們。可是……我們根本沒有糧食啊！百姓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食物，而不是空洞的承諾。”
男子沉默片刻，最終輕聲說道“所以我想以朝廷的名義向城中的大戶借糧。如果必要的話，不惜用功名作為交換條件。”
“這怎麼可能？”小六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現在糧價已經漲到了三十五兩一斗，上官、李、王三家一旦賣完庫存，糧價還會繼續飆升。在這種時候，會有誰願意借給我們糧食？”
“走一步看一步吧。”男子嘆了口氣，心中暗自盤算。朝廷連年征戰北方，三皇子對糧食和軍需的需求極為迫切。如果不及時供應北疆軍隊，後果不堪設想——蠻族隨時可能南侵，到時候整個國家都將陷入危機。
“大人，兩江道總督胡大人的信使求見！”衙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破了衙門內的寂靜。
“胡大人？胡天罡胡大人？”何知府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急忙吩咐道，“快，請信使大人到大殿等候，我去換件官服就來！”
不一會兒，匆匆趕來的何知府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小六。他微微頷首，態度恭敬而謹慎。
“何大人。”小六行禮道。
“嗯，你是胡大人的信使吧？”何知府示意對方不必多禮，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請問胡總督現在何處？賑災糧可已到達江南？”
小六猶豫了一下，不敢直視何知府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只能避開視線看向院外。“大人，胡大人已經來到舟航……不過，賑災糧……”
“沒糧嗎？哎……”何知府長嘆一聲，肩膀微微塌下。盡管他早已從劉巡撫口中得知朝廷不可能調撥糧食，但心底仍存有一絲僥幸。如今答案揭曉，失望如潮水般涌上心頭。然而，他很快振作精神，追問道，“那麼胡大人現在在哪？我要親自去拜見他！”
“胡大人說他一個人正好活動活動，無需多禮，只需何大人您控制住城中的局勢即可。”小六搖頭答道。
“胡大人不見我，也不帶賑災糧，卻派了個信使來……這是什麼意思？”何知府心中疑惑重重，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追問，“胡大人是否有其他指示？”
“沒什麼特別的吩咐，只是讓我來問問舟航城的糧食是否能支撐到胡人從海外回來。”小六如實回答，同時暗暗觀察何知府的反應。
何知府沉思片刻，終于開口道“舟航城中的糧食所剩無幾。如果胡大人能夠搞來一點糧，我相信可以暫時緩解燃眉之急。”
“何大人，我家大人手中實在無糧。他也想幫忙，但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小六攤開雙手，滿臉無奈，“他甚至考慮過以朝廷的名義向舟航的大戶借糧。”
听到這里，何知府的表情瞬間凝固，隨後苦笑連連。“借糧？我也試過，甚至還低聲下氣地求過他們。結果呢？有些大戶嘴上答應得好好的，最後總共也只借給了我一石糧！”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好歹也是舟航的一方父母官，卻被這些人羞辱得體無完膚！”
“不會吧，這些商賈竟然連朝廷的臉面都不給？”小六難以置信地反問。
何知府搖了搖頭，嘆息道“舟航地處江南，文風鼎盛，各家各戶背後都有深厚背景。我一個小小的知府，他們自然不會給我面子。更何況，自古以來聖人言‘天子不與民爭財’。你指望這些大戶心甘情願貢獻糧食？難啊！”
小六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過神來。“何大人，那舟航城中的糧還能堅持多久？”
“最多到下個星期。”何知府的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無力感，“李、上官、王三家或許能撐得久一點，但也長不了多少。如果沒有新的糧食來源，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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