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篇︰三界風動
雲澈指尖的茶沫尚未散盡，便听見殿外傳來一陣極輕的靈力波動。那波動藏在晨露滴落的聲息里，若不是他修行已臻化境，怕是只會當作風過窗欞的雜音。
“進來吧。”他將青瓷茶杯往案上一擱，目光掠過殿門懸著的風鈴。那串由南海珍珠串成的風鈴紋絲不動，卻在靈力觸及的瞬間，每顆珍珠內壁都浮現出細密的符文——那是五人聯手設下的“天听陣”，能捕捉三界內任何異常靈力流動。
門被推開時帶進些微寒氣，墨軒一身玄衣上還沾著夜露，他將一卷暗金色的卷宗放在案上，指尖在封皮的血紋上輕輕一點︰“剛從西漠魔域邊界截獲的，你自己看吧。”
卷宗展開的剎那，一股腥甜的魔氣撲面而來。雲澈瞳孔微縮，只見泛黃的羊皮紙上用朱砂畫著五顆頭顱的輪廓，每個輪廓旁都標注著名字︰蕭珩、雲澈、姬凝霜、墨軒、紫涵。頭顱下方是一行扭曲的字跡︰“五星聚，三界寧？可笑。待我等掀翻棋局，看爾等如何自處。”
“是‘影盟’的手筆。”墨軒的聲音帶著冰碴，“他們用的朱砂混了活人血，畫符時還念了‘裂魂咒’，這是打定主意要讓我們不得超生。”
雲澈指尖拂過那行字跡，羊皮紙突然泛起黑煙，五個頭顱輪廓竟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在滴血。他猛地合起卷宗，靈力灌注之下，那卷羊皮紙瞬間化為飛灰︰“西漠魔域這百年不是一直由你看管？怎麼會讓影盟鑽了空子？”
“影盟的根基不在魔域。”墨軒走到窗邊，望著雲海翻騰的東方，“我查到他們的據點藏在東海的歸墟島，那里是上古戰場遺跡，常年被濃霧籠罩，尋常修士靠近就會迷失心智。更麻煩的是，歸墟島底下壓著一條‘噬靈脈’，若是被他們引出來，三界的靈氣會被瞬間抽空。”
正說著，殿外傳來一陣環佩叮當。姬凝霜提著裙擺走進來，月白色的裙裾上沾著幾片桃花瓣，她將一個玉盒放在案上，語氣帶著幾分凝重︰“瑤池的蓮池昨夜無故結冰，冰層下浮現出這些東西。”
玉盒打開的瞬間，雲澈和墨軒同時皺眉。里面是三枚黑色的蓮子，每枚蓮子上都刻著詭異的符文，正是影盟標志性的“蝕心咒”。姬凝霜指尖拂過蓮子，寒氣瞬間從指尖蔓延到手腕︰“我用瑤池本源之力試過，這些蓮子能吸收純淨靈力，若是種在靈脈匯聚之地，不出三月就能讓整條靈脈徹底枯萎。”
“他們這是想斷了三界的根基。”雲澈起身時，腰間的佩劍發出一聲輕鳴，“蕭珩和紫涵呢？”
“蕭珩在北境加固防御陣，紫涵去南疆查探蠱術異動了。”墨軒從懷中掏出一枚傳訊符，符紙在他掌心燃成金色的火焰，“我已經傳訊讓他們速回，影盟的動作比我們想的要快。”
三枚傳訊符相繼化作流光沖出殿外時，誰都沒注意到，殿角的青銅燈座上，一抹極淡的黑影正順著燈油緩緩蔓延。那黑影在觸及地面的瞬間，化作一只指甲蓋大小的黑蟲，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地磚的縫隙里。
三日後，五人聚在九霄殿的議事廳。蕭珩將一柄斷裂的長劍拍在桌上，劍身布滿了細密的齒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咬斷的︰“北境的防御陣被人動了手腳，陣眼的‘鎮岳石’上多了這些痕跡。”
他指著石座上的刻痕，那些刻痕組成的圖案與影盟的蝕心咒如出一轍。紫涵從袖中取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瓶，瓶中裝著幾只蠕動的血色蟲子︰“南疆的蠱王告訴我，最近出現了一種新型的‘噬靈蠱’，專門啃食修士的靈力核心，這些是從被蠱蟲寄生的修士體內取出來的。”
雲澈指尖在地圖上劃過，將西漠、東海、北境、南疆四個點連成一線，恰好形成一個菱形︰“影盟在四境同時動手，是想分散我們的注意力。他們的真正目標，應該是中洲的‘鴻蒙殿’。”
鴻蒙殿是三界靈氣最濃郁的地方，殿內藏著上古傳下的“三界靈樞”，若是被影盟毀掉，整個三界的靈氣循環會徹底紊亂。姬凝霜取出一面水鏡，鏡中浮現出鴻蒙殿周圍的景象︰“我派去的弟子傳回消息，殿外的護陣已經出現裂痕，裂痕里滲出的黑氣與蝕心咒同源。”
“不能再等了。”蕭珩抓起御龍劍，劍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今日我們兵分五路，墨軒去西漠，紫涵守南疆，凝霜加固瑤池防御，我去北境修補陣眼，雲澈你直接去鴻蒙殿。記住，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日落前必須趕到鴻蒙殿匯合。”
五人起身時，議事廳的梁柱突然發出一陣異響。抬頭望去，只見無數黑色的藤蔓正從梁柱內部鑽出，藤蔓上的尖刺泛著幽綠的光，空氣中瞬間彌漫開甜膩的腥氣。
“是‘腐心藤’！”墨軒揮手甩出一道魔氣，將纏向紫涵的藤蔓燒成灰燼，“這些藤蔓是以修士的心頭血澆灌而成，踫到就會被吸干靈力！”
雲澈長劍出鞘，劍氣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涌來的藤蔓斬成碎段。但那些碎段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蠕動著重新拼接，轉眼間又長成新的藤蔓。姬凝霜祭出瑤池聖水，金色的水流所過之處，藤蔓瞬間化作黑灰，她卻臉色一白︰“聖水在被腐蝕，這些藤蔓有問題。”
蕭珩的御龍劍突然發出一聲龍吟，金色的劍光沖天而起，將整個議事廳照得如同白晝。那些藤蔓在劍光中發出淒厲的尖叫，紛紛蜷縮成一團︰“是影盟的‘聚陰陣’，他們在議事廳的地基里埋了上千具修士的骸骨，這些藤蔓是用骸骨的怨氣催生的！”
紫涵指尖彈出數十枚銀針，銀針在空中組成一個八卦陣，將藤蔓困在其中︰“我來困住它們，你們快走！再晚鴻蒙殿就危險了！”
雲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朝陽剛過三竿，離日落還有六個時辰。他拍了拍紫涵的肩膀，劍氣再次暴漲，在議事廳頂部劈開一道裂口︰“我們在鴻蒙殿等你。”
五道身影相繼沖出九霄殿時，誰都沒注意到，紫涵袖中的一只噬靈蠱，正緩緩爬向她的手腕。那蠱蟲的外殼上，刻著與腐心藤相同的符文。
雲澈趕到鴻蒙殿時，殿外的護陣已經碎成了漫天光點。他踩著散落的靈光沖進殿內，只見二十幾個黑衣人正圍著三界靈樞念咒，靈樞表面的金光已經黯淡了大半，那些黑衣人身上的黑袍在靈力波動中獵獵作響，背後的影盟標志如同張開的血盆大口。
“住手！”他長劍橫掃，劍氣瞬間斬斷了三個黑衣人的手臂。那些黑衣人卻像感覺不到疼痛，斷口處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霧氣，霧氣在空中凝聚成三只利爪，抓向雲澈的面門。
“是‘傀儡術’。”雲澈認出這些黑衣人的瞳孔是灰白色的，“你們把活人煉成傀儡？”
為首的黑衣人緩緩轉過身，兜帽下露出一張布滿符咒的臉，他的聲音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雲澈上仙，影盟盟主有請。”
“讓你們盟主滾出來。”雲澈的劍氣在周身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那些黑色霧氣一靠近就被燒成灰燼，“憑你們這些廢物，也想動三界靈樞？”
黑衣人突然扯下自己的黑袍，露出胸口瓖嵌的黑色晶石。那些晶石在咒語聲中亮起紅光，二十幾個黑衣人瞬間融合在一起，化作一只身高十丈的黑色巨獸，巨獸的頭顱上長著五只眼楮，每個眼楮里都映出雲澈的身影。
“這是‘噬魂合體術’，用二十七個修士的魂魄煉成的‘噬靈獸’。”巨獸的聲音震得殿頂落下簌簌灰塵，“上仙若是識相，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們毀了靈樞。”
雲澈的劍身在掌心轉了個圈，劍氣在地面劃出一個巨大的法陣︰“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法陣亮起的瞬間，他突然感覺背後一涼。轉身時，只見紫涵站在靈樞旁，手中的銀針正抵著靈樞的核心，她的瞳孔里爬滿了黑色的紋路，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大師兄，對不住了。”
“你被蠱蟲控制了！”雲澈的劍氣頓了頓，就在這剎那，噬靈獸的利爪已經拍了過來。他急忙側身躲閃，肩膀還是被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的霧氣順著傷口往體內鑽，所過之處傳來刺骨的疼痛。
紫涵手中的銀針已經刺入靈樞，靈樞發出一聲哀鳴，表面的金光徹底熄滅。噬靈獸發出一陣狂笑，五只眼楮同時射出紅光，將雲澈困在紅光組成的牢籠里︰“抓住他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聲龍吟。蕭珩的御龍劍破開屋頂，金色的劍光瞬間斬斷了噬靈獸的一只爪子。姬凝霜和墨軒緊隨其後，瑤池聖水與魔氣交織成一張巨網，將噬靈獸困在網中。
“紫涵！”姬凝霜看到紫涵的樣子，聖水瞬間化作鎖鏈纏了過去，“快醒醒！”
紫涵卻突然抬起頭，眼中的黑紋更加密集︰“姐姐，你也來陪我吧。”她指尖的銀針飛向姬凝霜，針尾拖著黑色的霧氣。
墨軒擋在姬凝霜身前，魔氣將銀針震成粉末︰“她體內的噬靈蠱已經與魂魄融合，硬解會傷到她的元神。”
雲澈在紅光牢籠里運起靈力，試圖逼出體內的黑氣，卻發現那些黑氣正在吞噬他的靈力。噬靈獸趁機撲了過來，巨大的爪子拍向牢籠，紅光瞬間黯淡了幾分。
“蕭珩，用御龍劍的本源之力！”雲澈大喊著祭出自己的佩劍，兩柄劍在空中交叉成十字，金色的劍光沖破紅光，“凝霜，用水鏡照出紫涵的元神！墨軒，魔氣護住她的心脈！”
三道聲音同時應和。御龍劍的光芒將整個鴻蒙殿照得如同白晝，瑤池聖水化作一面巨大的水鏡，鏡中映出紫涵蜷縮的元神，墨軒的魔氣則像一層薄紗，輕輕裹住紫涵的身體。
“紫涵，看著我！”雲澈的聲音透過劍光傳過去，“還記得我們在青蒼山修煉時，你說要成為三界最好的醫者嗎？你說不會讓任何邪祟傷害無辜，現在你看看自己在做什麼！”
水鏡中的元神顫抖了一下，紫涵眼中的黑紋出現了一絲裂痕。噬靈獸察覺到不對，瘋狂地撞擊著金光組成的屏障，殿頂的石塊不斷落下，砸在地上發出巨響。
“就是現在！”蕭珩將御龍劍插進地面，金色的紋路順著地面蔓延，在紫涵腳下形成一個法陣。姬凝霜的聖水順著法陣注入紫涵體內，墨軒的魔氣則在她心脈處築起一道防線。
紫涵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體內的噬靈蠱被逼了出來，在半空中化作一團黑霧。她軟軟地倒在地上，墨軒及時扶住她，探了探她的脈搏︰“元神受損，但保住了性命。”
噬靈獸見大勢已去，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身體開始崩潰。為首的黑衣人從獸身中跌出來，他扯下臉上的符咒，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那是十年前被認為已經隕落的玄天門少主，李慕然。
“是你。”雲澈看著他胸口的黑色晶石，“當年玄天門被滅門，原來是你勾結影盟自導自演的好戲。”
李慕然咳出一口血，嘴角卻揚著笑︰“你們五人憑什麼高高在上？憑什麼三界修士都奉你們為救世主？我玄天門世代守護北境，最後卻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這公平嗎？”
“影盟給了你什麼好處？”蕭珩的劍抵在他的咽喉，“讓你不惜用整個三界的安危來報復。”
“好處？”李慕然狂笑起來，笑聲里滿是瘋狂，“影盟答應我，等推翻你們，就讓我做三界之主！你們以為贏了嗎？歸墟島的噬靈脈已經被引動，不出三日，整個三界都會變成一片死地！”
他突然猛地撞向蕭珩的劍尖，鮮血濺在地上，眼楮卻死死盯著五人︰“我們……同歸于盡……”
三日後，歸墟島。
五人站在島中心的祭壇前，看著下方翻滾的黑色霧氣。那是被引動的噬靈脈，霧氣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連堅硬的岩石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
“用五行封印陣。”雲澈將長劍插進祭壇中央，“蕭珩守東，凝霜守南，墨軒守西，紫涵守北，我在中宮主持陣法。”
五人同時注入靈力，金木水火土五種靈力在祭壇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五角星。隨著陣法轉動，黑色霧氣開始被緩緩吸入陣眼。但就在陣法即將完成時，祭壇突然劇烈震動，地面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縫隙中伸出無數只蒼白的手，抓向五人的腳踝。
“是被噬靈脈吞噬的修士怨靈！”紫涵的銀針在空中組成一道屏障，卻被怨靈輕易撕碎，“它們太多了！”
雲澈的靈力突然一陣紊亂，李慕然臨死前的話在耳邊回響。他看向身邊的四人，突然明白了影盟真正的陰謀——他們不是想毀掉三界，而是想讓五人在鎮壓噬靈脈時耗盡靈力，再讓怨靈吞噬他們的元神，這樣一來，三界就再也沒有能與影盟抗衡的力量。
“改變陣法！”雲澈突然喊道，“用元神之力催動！”
“不行！”姬凝霜急忙阻止，“元神之力一旦耗盡，我們會魂飛魄散的！”
“沒時間解釋了！”雲澈的元神從體內飄出，金色的元神之力如同太陽般耀眼，“你們看那些怨靈的眉心！”
眾人這才發現，每個怨靈的眉心都有一個極小的黑色符文，正是影盟的蝕心咒。這些怨靈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影盟的盟主就在附近。”蕭珩的元神也飄了出來，御龍劍在他手中發出龍吟，“他想等我們力竭時動手。”
五人的元神之力同時爆發，五行封印陣瞬間變成了金色。那些怨靈在元神之力的照耀下發出慘叫，眉心的符文紛紛碎裂。當最後一只怨靈消散時，祭壇下方的噬靈脈終于平靜下來，黑色的霧氣被徹底封印在地下。
就在五人收回元神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從祭壇後方沖出，手中的匕首直刺向雲澈的元神。蕭珩反應最快，御龍劍橫斬過去，匕首被斬成兩段，黑影借著反作用力後退了十丈，落在一塊礁石上。
那是個穿著白色長袍的老者，面容清 ，手里拄著一根桃木拐杖——竟是三界公認的德高望重的青雲長老。
“是你。”雲澈的元神有些虛幻，剛才的爆發讓他消耗了太多力量，“影盟的盟主，竟然是你。”
青雲長老捋了捋胡須，臉上露出溫和的笑，眼神卻冰冷如霜︰“五百年前，我曾是鴻蒙殿的守殿人，就因為一次失誤，被剝奪了所有修為，放逐到苦寒之地。你們憑什麼站在雲端？憑什麼決定別人的命運？”
他突然將拐杖往地上一頓，整個歸墟島開始劇烈震動︰“我在島上埋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具修士的尸骨，只要引爆他們的怨氣，整個三界都會陪葬！”
“你瘋了！”姬凝霜的聖水化作一道水牆擋在眾人面前，“那些都是無辜的修士！”
“無辜？”青雲長老狂笑起來，“當年我被放逐時，誰又曾說過我無辜？雲澈，你不是最講公平嗎？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公平！”
他舉起拐杖，就要按下引爆的機關。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他身後射來，穿透了他的心髒。青雲長老難以置信地回頭，只見紫涵站在那里，手中的銀針還在微微顫抖。
“我……我明明控制了你的元神……”青雲長老的身體開始化作飛灰，眼中滿是不甘。
紫涵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你用的蝕心咒，是我師門失傳的禁術。這種咒術有個破綻，就是施咒者一旦情緒劇烈波動，被咒者就能短暫恢復神智。”
青雲長老的身影徹底消散在風中，歸墟島的震動也隨之停止。五人望著平靜下來的海面，誰都沒有說話。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海風吹過，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結束了嗎？”紫涵輕聲問，聲音還有些虛弱。
雲澈望著天邊的晚霞，緩緩搖頭︰“只要有人還在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只要還有人想踩著別人的尸骨往上爬，就永遠不會結束。”
蕭珩將御龍劍收回劍鞘，劍身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但至少，我們還在。”
姬凝霜的聖水在空中畫出一道彩虹，連接著海與天︰“三界的和平，從來都不是靠別人施舍的。”
墨軒望著西沉的太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