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試煉︰道盾崩摧
荒古戰殿的穹頂裂開一道幽藍的光痕,像一道凝固的閃電。蕭珩站在殿心那座殘破的神器台中央,御龍劍與伽羅神匕懸浮在他肩頭兩側,劍身上流轉的符文正與地面蔓延的金色紋路產生共鳴。三日休戰的最後一刻,雲澈提出的平衡者試煉終于開始,而殿外,仙魔兩道的氣息正像烏雲般沉沉壓在結界之上。
“姬長老,此時動手,恐違逆休戰之約。”執法仙將秦岳望著殿內雲澈挺拔的背影,聲音里帶著幾分猶豫。他身後的百名仙界修士已握緊法器,仙力在掌心流轉成刺眼的光暈。
姬凝霜立于戰殿西側的白玉階上,月白道袍被穿堂風掀起一角。她望著蕭珩體內不斷暴漲的仙力——那是方才她以瑤池秘法渡過去的本源之力,本該溫順如溪流,此刻卻像被什麼東西攪動得翻涌起來。“休戰?”她冷笑一聲,指尖在袖中掐了個法訣,“雲澈想立一個凡人做平衡者,無非是想推翻仙界千年基業。你當真以為,他守護的是三界,不是他自己的野心?”
秦岳還想說什麼,卻見姬凝霜指尖已彈出一縷極細的銀絲,無聲無息地沒入殿心的符文陣中。那是仙界禁術“鎖靈絲”,能悄無聲息地纏上修士的靈脈,一旦催動,便能讓受術者體內的力量徹底失控。她要的從不是蕭珩失敗,而是讓這個“平衡者”在力量巔峰時淪為她的傀儡。
與此同時,戰殿東側的陰影里,墨軒正用指節輕叩著一根黑色石柱。焚天殿的魔修們隱在暗處,魔氣像粘稠的墨汁般在他們腳下流淌。“主上,雲澈的氣息比昨日弱了三成。”身旁的黑袍魔將低聲道,“方才他擋下仙界第一波試探時,仙元已出現紊亂。”
墨軒的目光落在蕭珩身上,那里有他剛注入的一半魔氣。那股力量本該狂暴嗜血,此刻卻被蕭珩體內的人間生念壓制著,像一頭被鎖鏈捆住的野獸。“平衡者?”他嗤笑一聲,指甲突然變長,在石柱上劃出三道交錯的符文,“這世間哪有什麼平衡,只有誰能握住秤砣罷了。”
符文亮起的瞬間,蕭珩體內的魔氣突然暴漲,像燒紅的鐵針般刺向他的靈海。蕭珩悶哼一聲,額上滲出冷汗,御龍劍的光芒頓時黯淡下去。
“嗯?”雲澈原本站在神器台邊緣,正全神貫注地引導三股力量交融,此刻猛地轉頭,目光如電掃向東西兩側,“誰在搗鬼?”
話音未落,姬凝霜的鎖靈絲已纏上蕭珩的靈脈,與墨軒的魔氣在他體內狠狠相撞。蕭珩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皮膚下浮現出金銀交織的紋路,那是仙力與魔氣相互吞噬的征兆。他手中的伽羅神匕突然發出尖銳的嗡鳴,匕身裂開一道細紋——冷冰兒留下的神匕竟在兩股力量的沖擊下出現了破碎的跡象。
“住手!”雲澈的聲音帶著冰碴,他一步跨到蕭珩身前,雙掌同時推出。左手泛起柔和的白光,將鎖靈絲寸寸剝離蕭珩的靈脈;右手則凝聚起一團淡青色的氣流,像一張網般罩住那股失控的魔氣。這是他覺醒後領悟的“中和術”,能在仙魔之間找到微妙的平衡點,可此刻施展出來,他的嘴角卻溢出一絲血跡。
“雲澈,你非要護著這個變數?”姬凝霜的聲音從白玉階上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他若成了平衡者,仙界威嚴何在?你別忘了,你身上流的是仙血!”
“仙血又如何?”雲澈抹去嘴角的血,目光銳利如劍,“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用禁術操控他,重演千年前神器失衡的悲劇?”他轉頭看向東側的陰影,“墨軒,你也想插手?別忘了,是你親手將一半魔氣注入他體內,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和當年逼你墮魔的仙界有何區別?”
陰影里的墨軒沉默片刻,隨即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區別?我至少承認自己要的是力量,不像某些人,披著守護三界的外衣,行的卻是獨佔神器的勾當。”他抬手一揮,更多的魔氣從陰影中涌出,化作一只只漆黑的利爪,繞過雲澈的防御,直撲蕭珩的後心。
“冥頑不靈!”雲澈怒喝一聲,體內仙力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淡金色的仙元在他身後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盾,盾面上浮現出古老的符文——那是凌霄峰傳承的“九天道盾”,能抵擋遠超自身修為的攻擊。可當墨軒的魔氣利爪撞上光盾時,雲澈卻悶哼一聲,光盾劇烈震顫,表面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雲澈的仙力在衰退!”秦岳失聲驚呼。他清楚記得三日前,雲澈僅憑一己之力便擋在凌霄峰前,那時的九天道盾堅不可摧,可現在,不過幾道魔氣攻擊就讓他露出了頹態。
姬凝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決絕。她知道雲澈為何虛弱——覺醒後的力量雖強,卻像一把雙刃劍,每一次強行使用都會反噬自身。方才他為了擋下仙盟執法隊的攻擊,已經耗損了三成仙力,此刻為了護著蕭珩,竟不惜燃燒本源來催動道盾。
“秦岳,動手!”姬凝霜突然下令,“用‘聚靈陣’,我要他的道盾徹底崩潰!”
秦岳一怔,隨即咬牙揮手。百名仙界修士迅速結成陣型,仙力匯聚成一道耀眼的光柱,如同天河倒懸,狠狠砸向雲澈的九天道盾。與此同時,墨軒也察覺到雲澈的窘迫,他從陰影中走出,黑袍下的雙目閃爍著猩紅的光芒︰“既然你非要護他,那就一起隕落吧!”
黑色的魔焰與金色的仙光在空中交匯,形成一道扭曲的能量漩渦,而漩渦的中心,正是雲澈和他身後搖搖欲墜的道盾。蕭珩看著雲澈寬厚的背影,看著那道不斷震顫的光盾,感受著體內逐漸平復的力量,突然想起了人間被戰火吞噬的城鎮,想起了那些在仙魔爭斗中死去的凡人。
“不……”蕭珩掙扎著想要站起,卻被雲澈按住肩膀。
“別動!”雲澈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你的試煉還沒結束,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守住體內的平衡,這是你身為‘平衡者’的責任,也是……我的希望。”
話音剛落,仙魔兩道的攻擊同時撞上道盾。“ 嚓”一聲脆響,九天道盾應聲而碎,金色的碎片像流星般散落。雲澈如遭重擊,身體猛地向前撲倒,重重跪在蕭珩面前。他背上的衣衫瞬間被鮮血染紅,那是道盾破碎時產生的反噬,幾乎震碎了他的仙骨。
“雲澈!”戰殿外傳來風鈴焦急的呼喊,她想沖進來,卻被殿門的結界擋住。
姬凝霜看著倒下的雲澈,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被決絕取代︰“趁他無力再戰,拿下蕭珩!”
秦岳率領的仙界修士立刻沖上前,可就在他們即將觸踫到蕭珩的瞬間,異變陡生。蕭珩體內突然爆發出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那是人間的生之念,是他在城鎮中吸收的無數凡人的信念。這股力量沒有攻擊性,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仙魔兩道的力量同時彈開。
御龍劍與伽羅神匕在這股力量的牽引下飛到空中,劍匕合一,化作一柄通體剔透的長劍,劍柄上同時刻著仙魔兩界的符文。長劍落下,穩穩插在雲澈與蕭珩之間,劍身上散發的光芒讓所有攻擊都無法靠近。
“這是……”姬凝霜失聲後退,臉上寫滿難以置信。她能感覺到,這柄劍上的力量既不屬于仙,也不屬于魔,卻能同時壓制兩者,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平衡之力。
陰影中的墨軒也愣住了,他看著那柄劍,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雲澈——此刻的雲澈氣息微弱,金色的仙元像風中殘燭般搖曳,可他嘴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墨軒突然明白,雲澈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擋住所有攻擊,他賭的是蕭珩能在絕境中領悟平衡的真諦,賭的是人間那股看似微弱卻堅韌無比的信念。
“我們……輸了。”墨軒低聲說,揮手召回了所有魔氣。
姬凝霜望著那柄懸浮的長劍,又看看周圍停滯的仙魔修士,最終咬了咬牙,轉身走向白玉階︰“撤。”
秦岳猶豫了一下,還是帶領仙界修士跟著她離開了。戰殿內只剩下雲澈、蕭珩,以及遠處焦急觀望的風鈴。
蕭珩連忙扶起雲澈,卻發現他的身體燙得驚人,體內的仙力紊亂不堪,幾乎感受不到絲毫流動。“雲澈前輩,你怎麼樣?”
雲澈勉強笑了笑,聲音微弱得像耳語︰“別擔心……我沒事……”他看向那柄劍,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你做到了……平衡者……”話未說完,他便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蕭珩抱著雲澈倒下的身體,看著那柄在殿心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長劍,突然明白了“力量”與“責任”的真正含義。他低頭看著雲澈蒼白的臉,心中暗暗發誓︰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他都不會讓這位為守護平衡而耗盡力量的前輩失望。
戰殿外,風鈴終于沖破結界沖了進來,看到昏迷的雲澈,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蹲下身,輕輕握住雲澈冰冷的手,抬頭看向蕭珩,眼神堅定︰“我們必須盡快帶他回凌霄峰療傷,他的仙力損耗太過嚴重,再拖下去……”
蕭珩點頭,小心翼翼地抱起雲澈,與風鈴一起走向殿外。那柄劍緊隨其後,懸浮在他們頭頂,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
荒古戰殿的穹頂依舊裂開著,陽光透過裂縫照進來,落在雲澈蒼白的臉上。沒有人知道,這位曾以一己之力擋在仙魔之間的修士,何時才能醒來;也沒有人知道,當他醒來時,面對的將是一個怎樣的三界。但所有人都明白,從試煉開始的那一刻起,仙魔對立的格局,已經悄然改變。而雲澈用自身修為築起的那道盾,雖然破碎了,卻在所有人心中,種下了一顆名為“平衡”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