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 章江南商戶北遷(至元四十四年春的大都會館)(至元四十四年春?大都南城)
平江府(今甦州)的錢府正廳,三十家江南商戶的掌櫃圍著紫檀木桌,桌上攤著錢萬貫手繪的《大都商路圖》。錢萬貫用象牙秤桿指著圖上的 “南城商區”“蕭將軍許咱們‘三年免稅’,還劃了二十畝地建會館 —— 這不是施舍,是咱們江南人在大都扎根的機會。” 他袖口露出半塊玉佩(刻著 “錢” 字,是南宋理宗曾賜的舊物),說話時卻故意讓玉佩撞上桌面,發出清脆的響 —— 既是表決心,也是提醒眾人舊恩已遠,新局當爭。
吳縣的絲綢商沈萬三摸著圖上的漕運碼頭“北方人認不認咱們的雲錦?” 錢萬貫從箱中取出一匹 “織金錦”(金線與蠶絲混織,仿蒙古貴族喜好)“改改花色就行。你看這匹,把纏枝蓮換成狼尾紋,他們保準搶著要。” 這是他暗中讓織工改的樣式,既保留江南工藝,又貼合蒙古審美 —— 商人的精明里,藏著最實際的妥協。
散會後,錢萬貫獨自留下沈萬三“把你那船宋瓷換成粗瓷,沿途蒙古兵見了細瓷難免動心。” 他掀開茶蓋,水汽模糊了臉上的表情,“咱們帶的不只是貨,是江南人的體面 —— 不能讓人瞧著像逃難的。”
出發前夜,錢萬貫讓人將一箱 “密信” 埋在老宅的桂花樹下 —— 那是南宋官員托他向北傳遞的輿情(沈炎暗中許諾,若能打探大都虛實,許他甦州織造局的專營權)。“這些東西,” 他對長子錢承道,“等咱們在大都站穩了,再讓它‘意外出土’—— 既能表忠心,又能賣沈炎一個人情。”
沈萬三的船隊在碼頭裝貨時,臨安派來的密使偷偷塞給他一幅《江南商戶名冊》“若錢萬貫有異心,照名冊除了他。” 沈萬三接過名冊,轉手就交給了錢萬貫。錢萬貫看都沒看,直接扔進火盆“沈炎是想讓咱們內訌,他好看笑話。” 火光照著兩人的臉,映出彼此眼中的警惕 —— 江南商戶雖抱團北上,卻各有算盤,全靠錢萬貫的威望勉強維系。
出發那日,錢萬貫讓人抬出兩尊石虎坯料(太湖石材質,尚未雕刻),立在船頭“到了大都,就讓石匠刻上‘鎮館’二字 —— 咱們江南人,走到哪都得有靠山。”
船隊行至淮河渡口,蒙古巡檢使孛羅帶著兵卒登船檢查。他盯著沈萬三的織金錦“這料子夠做十件蒙古袍,得抽三成充公。” 錢萬貫早有準備,遞上蕭虎親批的 “免稅勘合”(周顯暗中幫忙弄到的)“將軍說,江南商戶是大都的‘衣食父母’,暫免抽成。” 孛羅雖不甘,卻不敢違逆蕭虎的令,只狠狠瞪了錢萬貫一眼 —— 這是北方權貴對江南商戶的第一次試探。
船過黃河時,遇到歸義營的糧船。孟珙的副將王慶(此時已升為漕運千戶)登上船,指著石虎坯料笑“錢掌櫃帶這重物,是想在大都開山立派?” 錢萬貫讓人取來兩匹雲錦(普通樣式,非織金錦)“給王將軍的家眷做幾身衣裳 —— 江南的針線,比北方細些。” 他刻意不提織金錦,是怕歸義營覺得江南人只討好蒙古人。
深夜,錢萬貫在船艙翻《大都商戶名錄》,發現北方最大的綢緞商是帖木兒的表親。“明日讓沈萬三把織金錦藏起來,” 他對錢承道,“先讓北方人瞧著咱們‘不起眼’。”
蕭虎劃給江南商戶的地皮,在大都南城的 “羊角市”(因羊販子聚集得名),緊鄰蒙古勛貴的馬場。錢萬貫實地查看時,見地皮上堆著蒙古人的馬糞,當即讓人清理“先墊三尺黃土,再鋪江南的青石板 —— 咱們的地界,得有江南的樣子。”
帖木兒的管家來說“這塊地原是馬場,得留一半給蒙古人放馬。” 錢萬貫讓人抬來一箱茶葉(龍井新茶,用錫罐密封)“蕭將軍說,商戶用地歸欽天監管,您看這‘熒惑守心’的星象,不宜牧馬。” 他故意抬出欽天監,暗示此事有李默撐腰。管家掂了掂茶葉箱的重量,悻悻而去 —— 江南人的精明,讓蒙古人第一次嘗到了軟釘子的滋味。
開工前,錢萬貫讓人在四角埋下四枚銅錢(北宋的 “崇寧通寶”),沈萬三不解“為何不用新朝的錢?” 錢萬貫道“讓老祖宗看著咱們在北方扎根 —— 但對外只說埋的是‘至元寶鈔’(新朝貨幣)。”
會館的圖紙由錢萬貫請甦州工匠繪制,正門仿平江府的 “泰伯廟”,卻將門檻降低三寸(方便蒙古人騎馬出入);庭院設 “九曲橋”(江南園林特色),橋下卻引永定河活水(北方水源),寓意 “南北相通”。最惹眼的是門前的石虎 —— 錢萬貫讓人仿汴京白虎浮雕的樣式,但虎爪下的雲紋改成了蒙古的 “卷草紋”。
“石虎要刻得比北方的石獅子矮半尺,” 他對石匠道,“但眼神得凶 —— 既要讓蒙古人看著順眼,又不能被北方商戶欺負。” 石匠在虎眼處刻了個極小的 “甦” 字(暗記),錢萬貫見了沒阻止,只說“再在虎耳後刻個‘元’字,讓巡檢的人瞧見,少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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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工那日,錢萬貫請了北方的泥瓦匠和江南的木匠,故意讓兩幫人比試北方人砌牆快,江南人雕花細。他笑著調和“牆要北方的結實,花要江南的秀氣 —— 這會館才立得住。” 眾人听了都笑,卻沒人知道,這正是他要的效果讓南北工匠在協作中互相認可。
大都的北方商戶以晉商常家為首,見江南人來勢洶洶,常家掌櫃常威讓人在會館對面開了家 “北貨行”,專賣皮毛、藥材,與江南的絲綢、茶葉對壘。錢萬貫卻讓人給常威送了兩匹織金錦“听說常掌櫃要給帖木兒將軍做壽袍,這料子夠體面。” 常威雖恨江南人搶生意,卻舍不得好料子,只能收下 —— 商業競爭里,沒有永遠的敵人。
沈萬三想獨佔大都的茶葉生意,暗中壓低價格。錢萬貫得知後,在會館的 “議事堂”(仿江南鄉紳的祠堂)召集掌櫃“咱們是來開荒的,不是來內斗的。” 他定下 “統一定價,按股分利” 的規矩,誰違規就 “逐出會館”。沈萬三雖不服,卻怕被孤立,只能妥協 —— 錢萬貫用鄉黨情誼,捆住了江南商戶的私心。
有北方商戶造謠 “江南茶葉摻了沙子”,錢萬貫讓人在會館前煮茶,請來蒙古兵和漢人百姓免費品嘗“咱們江南人做買賣,講究‘水過無痕’。” 眾人嘗了贊不絕口,謠言不攻自破 —— 他知道,在大都立足,光靠關系不夠,還得靠信譽。
石虎落成那日,錢萬貫請蕭虎題字。蕭虎在虎額上寫了 “和衷” 二字,筆鋒剛硬。錢萬貫讓人刻得極深,再填以金粉“這字既是給咱們看的,也是給北方人看的。” 他偷偷讓石匠在虎腹刻了行小字“江南永固”(用篆體,不易辨認)—— 表面歸順,暗存鄉根,這是江南士族的生存智慧。
帖木兒路過會館,盯著石虎冷笑“南方的老虎,到了北方也得臥著。” 錢萬貫躬身道“將軍說笑了,這虎是‘鎮館’的,不是‘爭雄’的 —— 就像咱們江南商戶,只懂做生意,不懂爭強。” 他讓人牽來兩匹好馬(從江南運來的良種,本想獻給蕭虎),送給帖木兒“將軍騎慣了草原馬,試試江南的‘踏雪’?” 帖木兒接過韁繩,臉色緩和了些 —— 錢萬貫用謙卑和實惠,化解了蒙古貴族的敵意。
盧景裕帶燕雲士族來參觀,見石虎的卷草紋,笑道“錢掌櫃這是把江南繡在了石頭上。” 錢萬貫引著眾人看會館的藏書樓(藏著江南的方志和商書)“這些書,將來都捐給崇文館 —— 江南的學問,也該讓北方人瞧瞧。” 他知道,光靠商業不夠,還得靠文脈站穩腳跟。
蕭虎讓人給江南會館送來一塊 “江南商署” 的匾額,掛在議事堂正中。周顯不解“給他們這麼大權限,不怕尾大不掉?” 蕭虎指著沙盤上的大都“南城是蒙古勛貴的地盤,西城是漢臣的,讓江南人佔南城一角,正好讓他們互相牽制。” 他算準了蒙古商戶會提防江南人,漢臣會拉攏江南人,而他坐收漁利。
李默從觀星使處得知,錢萬貫與臨安仍有書信往來,便對蕭虎道“這人不可信。” 蕭虎卻道“可信的人沒用,有用的人不必全信。” 他讓人 “截獲” 錢萬貫的書信,只看內容不拆穿 —— 信里無非是錢萬貫向沈炎吹噓 “在大都如何受重視”,既安撫了南宋,又沒泄露機密,這種 “雙面討好” 正是蕭虎需要的。
蕭虎私下召見錢萬貫,屏退左右後道“江南的秋糧,需多運三成。” 錢萬貫立刻應道“商戶願出船,只求朝廷給‘漕運特許’—— 江南的商船,想走運河到大都。” 兩人相視一笑,不用明說也懂這是交易,用糧食換商業特權,各取所需。
會館的後院設了間 “茶肆”,表面招待南來北往的商人,實則是錢萬貫收集情報的地方。北方商人喝多了,會說蒙古勛貴的喜好;歸義營的士兵來喝茶,會聊大都的布防。錢萬貫讓人把這些話記在 “流水賬” 的背面(用暗號標注),每月托漕船送回江南 —— 不是給沈炎,而是給在平江府的族弟,讓他根據情報調整生意。
有日,帖木兒的親兵來買織金錦,無意中說漏 “和林諸王要在夏天南下”。錢萬貫當即讓人把消息報給周顯“就說听茶客閑聊的,不值當細查。” 周顯奏報蕭虎後,蕭虎提前調兵加強北方防線 —— 江南商戶成了他安插在南城的 “順風耳”,卻不必擔情報網的名聲。
錢萬貫的長子錢承道不解“咱們既幫新朝,又聯舊朝,不怕兩邊不討好?” 錢萬貫指著石虎“這虎看著威猛,實則是石頭 —— 咱們要做的,就是那塊石頭,誰用著順手,就給誰靠一靠。”
江南會館的九曲橋邊開滿了從南方移植的荷花,北方孩童趴在欄桿上看新鮮;錢萬貫請的甦州評彈藝人,彈詞里漸漸摻了些蒙古小調;石虎下的石台上,常放著北方的烤餅和江南的米糕 —— 那是商戶們互相饋贈的吃食。
常威來會館談生意,見錢萬貫正教北方伙計辨認茶葉“這是雨前龍井,那是祁門紅茶 —— 北方人愛喝紅的,就多運些。” 常威忽然道“我兒子想學算盤,你這兒的先生能教不?” 錢萬貫笑道“讓他來,管飯 —— 順便學學江南的賬法。” 兩幫曾互相敵視的商戶,竟在算珠聲里慢慢熟絡起來。
錢萬貫站在石虎旁,望著往來的南北行人,忽然覺得這尊石頭比他想的更有意義。它沒鎮住誰,卻像個坐標,讓江南人知道自己在大都的位置,也讓北方人看清江南人的模樣。暮色中,石虎的影子拉得很長,與大都的城牆連在一起 —— 就像這些遠道而來的江南商戶,終究要和這座北方的城,擰成一股繩了。
會館的燈亮了,映著 “江南商署” 的匾額,也映著石虎眼里的金粉。錢萬貫知道,這只是開始,往後的日子,得在算計與妥協里,讓江南的絲線,慢慢織進大都的錦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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