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9 章虎豹夜話(決戰前夜的權謀暗流)(至元四十三年暮夏?虎都虎豹閣)
虎豹閣頂層的密議室只點了一盞油燈,燈芯爆出的火星映在蕭虎臉上,忽明忽暗。他推開雕花木窗,晚風帶著江淮的潮氣涌進來,吹動案上堆疊的降表(最上面是楚州知府的那份,指印已泛成暗紅)。
窗外的虎都已浸在夜色里,只有白虎殿的青銅虎首還泛著微光。蕭虎的手指在窗欞上劃過,那里刻著細密的劃痕 —— 是他每次議事時無意識留下的。從漠北草原到淮南戰場,他走過的路,比這閣里的降表加起來還要厚。
“大人,夜風涼。” 周顯捧著件錦袍進來,見蕭虎望著遠處的軍營出神,便知他又在回想往事。那些事,蕭虎很少對人說比如十五歲時在克魯倫河放馬,曾救過一個迷路的漢人商隊;比如第一次踏上江淮土地,被南宋的水田驚得說不出話(他從沒想過草原有多大,水田就能有多廣)。
蕭虎隨手翻開最底下的降表 —— 是盱眙守將去年獻的,紙頁已發脆。他想起盱眙互市的賬本,周顯曾指著其中一頁笑“漢人商人真會算,一匹蒙古馬換三匹絲綢,還得送兩斤茶葉。” 那時他就明白,賬本比刀劍更能看清人心。
案角壓著張畫舫圖,是史彌遠的幕僚偷偷送的(史彌遠已死,這圖卻留了下來)。圖上畫著臨安西湖的畫舫,注著 “史相曾在此密會北使”。蕭虎用指尖點了點畫舫的窗 —— 三年前,他就是在這里,與史彌遠的人定下 “暗通款曲” 的約定,條件是保史氏一族平安。
“這些紙,” 蕭虎忽然對周顯道,“比刀劍軟,卻比刀劍利。” 周顯點頭 —— 他見過蕭虎如何用一份舊賬逼降揚州鹽商,也見過他用半頁密信瓦解南宋的援軍。
周顯呈上的手諭還帶著墨香,忽必烈的筆跡遒勁,“江淮仍歸卿管轄” 七個字尤其醒目。蕭虎默讀三遍,忽然笑出聲“大汗倒是慷慨,可他忘了,江淮本就是我打下來的。”
手諭的背面,有耶律楚材的小字批注“江南初定,需用漢法,蕭卿深諳此道。” 蕭虎一眼就看穿了 —— 這既是肯定,也是提醒你能用漢法,汗廷也能換個會用漢法的人來。
“周顯,” 蕭虎將手諭折成小塊,塞進降表堆里,“給和林回奏,就說臣謝大汗恩典,定不負所托。” 他沒說的是,案頭已備好另一份奏疏,列著吞江軍的糧草清單(故意多報了三成)—— 大汗要制衡,他便給足制衡的 “把柄”。
蕭虎拿起虎鈕大印,在油燈下翻轉。虎鈕的獠牙映著光,像要咬碎什麼。印文 “總領江淮兵馬事” 被朱砂浸得發亮,可他知道,這印的分量,不在銅,在人心。
“明日渡江,” 他忽然道,“這印要帶著。” 周顯一愣 —— 按規矩,虎印需留虎都鎮宅。“讓陳六的船載著,” 蕭虎補充,“讓南岸的人看看,誰才是江淮的主。”
他想起帖木兒前日的請戰(“願率鐵騎踏平臨安”),當時沒答應,不是信不過,是不能信。蒙古勛貴的刀,能砍敵人,也能砍自己人。這印,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記著,刀要听誰的。
周顯看著蕭虎將手諭藏進降表堆,終究沒忍住“大人,和林那邊……” 他沒說下去 —— 忽必烈封拔都之子為監軍,明擺著是防蕭虎坐大。
蕭虎卻指著窗外的軍營“你看那些帳篷,蒙古兵的帳邊,都插著漢人的犁。” 周顯懂了 —— 蕭虎早已把蒙古軍與漢軍的糧草捆在一起,監軍就算想找茬,也挑不出 “軍心不穩” 的錯。
“帖木兒在虎都,” 周顯又提,“他的人,在城外囤了不少馬料。” 蕭虎嗯了一聲 —— 他早讓白虎堂的人盯著,馬料里摻了多少黑豆,他比帖木兒還清楚。
蕭虎鋪開長江布防圖,手指從鎮江劃到采石磯“趙葵的水師,就藏在這幾處蘆葦蕩。” 圖上標著密密麻麻的紅點(南宋的烽火台),藍點(吞江軍的暗哨)。
“陳六的火攻船,備了多少硫磺?” 他問。“足夠燒十里江面。” 周顯答。蕭虎想起趙葵的兒子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