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 章江風待發(渡江決戰的序幕)(至元四十三年暮夏?長江北岸水師營)
長江北岸的蘆葦蕩里,五百艘戰船藏于水灣,晨霧未散時,桅桿如密竹般刺破霧氣。居中的巨虎艦尤為醒目 —— 艦體長十二丈,甲板上列著八門虎蹲炮,炮口裹著浸油的麻布(防濕氣),炮身鑄的 “吞江” 二字被工匠磨得發亮。陳六帶著水師將官逐個檢查“火銃營的鉛彈要足,火箭營的硫磺膏不能凍(暮夏晨寒),櫓手每十人換班,務必保持體力。”
蕭虎的旗艦 “破陣子號” 泊在巨虎艦左舷,桅桿頂端懸著虎鈕大印(用鐵鏈鎖著,防風雨),印下飄著白虎旗。他站在艦橋,手里捏著渡江路線圖(周顯連夜重繪,標注了南岸淺灘和暗礁),指尖在 “鎮江渡口” 四字上反復摩挲。“告訴陳六,” 他對親兵道,“巨虎艦的火炮,先轟南岸的望樓,不必省火藥。” 望樓是南宋水師的眼楮,打掉它,南岸便成了瞎子。
水灣深處,歸義營的小船(二十艘梭子船,吃水淺,適合搶灘)正做最後檢修。孟珙的副將王慶用桐油抹船縫,嘴里念叨“當年在黃州,咱們的船連黃州港都出不去,如今竟要渡長江了。” 旁邊的蒙古兵听到,哼了一聲“若不是蕭將軍,你們還在南宋當逃兵。” 王慶沒反駁,只是把桐油抹得更勻了 —— 他知道,此刻說什麼都不如船頭的刀槍有分量。
孟珙策馬至江邊時,褲腳還沾著滁州的泥(剛從勸降前線趕回)。他在 “破陣子號” 的跳板前勒住馬,蕭虎正憑欄望南岸,江風吹得他的披風獵獵作響。“將軍,” 孟珙單膝跪地,“歸義營三千精兵已備妥,隨時可渡江。”
蕭虎轉過身,手里把玩著一枚青銅虎符(調兵信物,一半給了孟珙)“你率先鋒營乘梭子船,先佔南岸的瓜洲渡。記住,只奪灘頭,不深入 —— 等主力過江後,再合兵取鎮江。” 他特意把 “只奪灘頭” 四字說得很重,孟珙心頭一凜 —— 這是信任,也是告誡(不可貪功冒進)。
“臣有一事不明,” 孟珙抬頭,“為何不讓帖木兒將軍的騎兵隨船登陸?” 蕭虎望著北岸的騎兵營(帖木兒正率部列陣,馬蹄踏得江岸發顫)“騎兵是後手,等江防破了,才輪到他們沖。” 他沒說的是,帖木兒的蒙古鐵騎若先入江南,恐生劫掠,壞了 “安民心” 的盤算 —— 這層心思,孟珙懂了,默默叩首起身。
長江南岸的鎮江水師營,趙葵正站在 “鎮海樓” 上,用千里鏡(南宋從阿拉伯商人處購得)觀察北岸。霧氣中隱約可見白虎旗,他的指節因攥緊欄桿而發白。“北人的巨艦比咱們的‘樓船’矮三尺,但火炮更密。” 他對身旁的王堅道,“把鐵鏈再繃緊些,鐵錐(藏在水下的尖木)要埋得深,別讓水流沖歪了。”
樓船的桅桿上,“宋” 字旗被江風扯得筆直,旗角有處破洞(上次夜襲時被火箭燒的),趙葵讓人縫了塊紅布補上,遠遠望去像滴血。“將士們的家信都送出去了嗎?” 他忽然問。王堅點頭“昨晚就差人送了,按您的意思,信里只說‘守江’,沒提決戰。” 趙葵嘆了口氣 —— 他怕將士們知道是 “最後一戰”,反而亂了心神。
樓下列陣的宋兵里,有個叫張五的老兵,正摸著懷里的護身符(母親求的平安符)。他想起三年前在黃州,就是被孟珙的兵俘虜,後來僥幸逃回 —— 此刻听說先鋒是歸義營,心里竟有些發慌。“別怕,” 身旁的新兵小李道,“咱們有長江天險。” 張五沒說話,只是望著北岸的霧氣,總覺得那霧里藏著比江水更冷的東西。
蕭虎讓人將虎鈕大印從艦橋移到桅桿頂端,用鎏金鏈子吊著,離水面足有五丈高。陽光穿透霧氣時,銅印反射的光刺得南岸宋兵睜不開眼。“讓對岸看清楚,” 蕭虎對周顯道,“這印,要蓋在江南的土地上。”
有個剛投降的南宋小吏在旁嘀咕“玉璽才是正統,銅印算什麼?” 被周顯听見,冷冷道“當年金海陵王渡長江,也帶了玉璽,結果呢?” 小吏縮了縮脖子 —— 金海陵王伐宋兵敗被殺的故事,江南婦孺皆知。周顯沒說的是,這枚虎印的銅料,取自南宋在盱眙鑄造的 “抗蒙軍印”,蕭虎特意讓人熔了重鑄,就是要讓江南人看看,“舊權威” 如何成了 “新象征”。
孟珙看著懸在高空的虎印,忽然想起獻虎頭鍘時的場景。那時他以為蕭虎要的是 “威”,如今才明白,他要的是 “信”—— 讓江南人相信,這枚印能鎮住戰亂,比臨安的玉璽更實在。他翻身上船時,特意回頭望了一眼,銅印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只盯著獵物的虎眼。
歸義營的梭子船旁,孟珙正檢查士兵的裝備。他親自給每個先鋒兵斟了碗壯行酒(酒里摻了姜汁,防江上寒)“過了江,見百姓不可驚,見降兵不可殺 —— 記住,咱們是‘歸義’,不是‘破城’。” 士兵們齊聲應 “諾”,聲音里有興奮,也有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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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慶湊過來,低聲道“將軍,臨安傳來消息,史宅之被貶後,沈炎掌了兵權,這人急功近利,說不定會親自來督戰。” 孟珙點頭“正因如此,咱們更要快 —— 在他布好防線前站穩腳跟。” 他從懷里掏出塊令牌(蕭虎給的 “招降令”),塞進王慶懷里,“若遇宋兵願降,亮這個,不必請示。”
臨上船時,孟珙忽然轉身,對著北岸的虎豹閣方向拜了三拜。周顯在旗艦上看見,對蕭虎道“孟將軍是個有心人。” 蕭虎嘴角微揚 —— 他知道孟珙拜的不是他,是 “江南安定” 的念想,而這念想,恰恰是他要的。
蕭虎忽然下令“試炮!” 巨虎艦的八門虎蹲炮同時點火,轟鳴聲震得江鳥驚飛,炮彈出膛的青煙與江霧混在一起,像條白龍。南岸的宋兵明顯騷動起來,鎮海樓的 “宋” 字旗晃了晃 —— 趙葵的千里鏡差點掉下去。
“這炮比上次演習時響。” 陳六笑道,“按將軍的意思,裝了雙倍火藥,就是要讓對岸听听動靜。” 蕭虎望著南岸慌亂的人影,對周顯道“南宋的水師,最怕的不是咱們的船,是這炮 —— 他們的樓船再高,也經不住三炮。”
北岸的蒙古騎兵听到炮聲,紛紛拔刀歡呼,帖木兒勒住馬,對親兵道“等過江了,給我活捉趙葵,問問他當年在黃州,憑什麼看不起咱們的騎兵。” 他的話里帶著舊怨 —— 五年前,他隨父伐宋,在黃州被趙葵的水師打得大敗,如今總算有了復仇的機會。
午後,江風忽然變大,吹得戰船的帆布鼓鼓作響。蕭虎站在艦橋,披風被風掀起,露出里面的鎧甲(鐵甲外罩了層綢衣,防江風灌進甲縫)。“風是順的。” 周顯遞上測風旗(綢布做的小旗,系在竹竿上),旗子直指南岸,“明早四更起錨,順風順水,一個時辰就能到對岸。”
水師的老舵工張爺卻皺著眉“這風來得急,怕是後半夜要變。” 蕭虎問“會影響行船嗎?” 張爺搖頭“四更時風最穩,放心。” 他心里卻嘀咕 —— 老人們說,大軍渡江前起大風,是 “天開道”,也可能是 “鬼哭門”,就看人心齊不齊。
歸義營的士兵里,有人在偷偷燒香(從江南帶來的觀音像),被孟珙看見,沒斥責,只是道“燒完了,把香灰撒進江里,讓江水捎個信,就說咱們回家了。” 士兵們愣了愣,隨即明白 —— 他們都是江淮人,過江不是 “伐宋”,是 “回家”。
忽必烈派來的監軍孛兒只斤?脫脫,正站在遠處的山坡上,用蒙古文記錄戰況“蕭虎軍容整肅,戰船五百,火炮八門,先鋒孟珙部三千……” 他身後的親兵問“要不要寫‘蕭虎有不臣之心’?” 脫脫搖頭“沒證據的事,不能寫。但要記上,虎印懸桅,僭越了 —— 大汗的印,也沒掛那麼高。”
他看著蕭虎在旗艦上發號施令,江南官吏和蒙古將官都俯首帖耳,心里掠過一絲警惕。“吞江軍的糧草,按汗廷的規矩,該由我清點。” 脫脫對身旁的周顯說。周顯笑道“監軍大人放心,賬冊都備好了,等過江後,讓您逐筆查。” 脫脫沒再堅持 —— 他知道,此刻跟蕭虎硬頂,討不到好。
孟珙草擬的《平宋檄文》,正被抄書吏刻在木板上,準備明日渡江時散發。周顯拿著原稿,逐字核對“‘理宗昏聵,沈炎誤國’—— 這兩句要加粗,讓江南人一看就懂。” 檄文里沒提 “滅宋”,只說 “清君側,安江南”,最後還加了句 “百姓安業者,秋毫無犯”。
有個原南宋的書吏,抄著抄著忽然落淚 —— 檄文里寫的 “苛政猛于虎”,正是他當年在臨安的親身經歷。“別停,” 周顯道,“你抄得越認真,江南人越信。” 書吏抹了把淚,刻刀落得更重了 —— 他知道,這檄文不是給南宋朝廷看的,是給像他一樣的江南百姓看的。
蕭虎翻著檄文稿,在 “歸降者保留家產” 一句旁畫了個圈“加一句‘官吏降者,原職留用’。” 周顯明白,這是給江南的州縣官留後路 —— 與其打下來,不如讓他們自己開門。
夕陽西沉時,江風漸緩,北岸的戰船依次列成進攻陣形(巨虎艦在前,梭子船兩側護衛,樓船殿後)。蕭虎拔出腰間的 “破陣劍”(忽必烈所賜,劍身刻著蒙古文),直指南岸的 “宋” 字旗。
“傳我令,” 他的聲音透過風傳到每個艦上,“明日拂曉,聞炮聲起錨,巨虎艦轟開江防,歸義營奪灘,樓船載步卒跟進 —— 誰先踏上南岸,賞銀百兩,記功一次!”
士兵們的歡呼聲響徹江面,南岸的宋兵听見了,紛紛張弓搭箭,卻沒人敢先射 —— 都知道,這一箭射出,便是最後一戰。
夜色降臨時,虎豹閣的燈火亮了,與北岸的船燈連成一片。蕭虎站在艦橋,望著南岸的黑暗,忽然想起初到淮南時,流民說 “長江是天塹”—— 如今看來,天塹也好,深溝也罷,終究擋不住要過江的人。
江風又起,吹得白虎旗獵獵作響,像在催戰。巨虎艦的炮口對準南岸,虎印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已提前將影子投在了江南的土地上。決戰的序幕,就在這江風與燈火里,悄然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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