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8 章密信構陷(白虎堂的報復)(至元四十三年春?臨安)
臨安城西的破廟里,李默正對著一盞油燈臨摹筆跡。案上攤著兩張紙一張是趙葵給史宅之的親筆信,另一張是他偽造的 “降書”。筆尖蘸著特制的墨 —— 用石榴皮汁調過,寫出的字初看烏黑,過三日會泛出淺黃,與趙葵常用的 “松煙墨” 老化效果一般無二。
“‘願獻揚州降’這五個字,得再重些。” 他對身旁的副手王硯道,“趙葵的字帶武將氣,捺腳要像刀劈。” 王硯捧著蕭虎的回函摹本,上面的蒙古文印章已刻好,是用皂角木仿的,連邊角的磨損都做了舊。“徐清叟的人說,今晚就來取信。” 王硯壓低聲音,“要不要在信里加些私怨,比如罵理宗昏聵?”
李默搖頭“越像平常語氣越可信。” 他在信末添了句 “待秋收後獻城,望保淮南百姓”—— 這話既符合趙葵的仁厚名聲,又給了蕭虎 “拖延” 的理由。吹滅油燈時,偽造的信已晾在瓦上,與真信並排,竟難辨真假。
徐清叟的門生、御史台檢法吳衍,揣著密信穿過御街。信被縫在他的朝服襯里,針腳細密,不湊近看絕難發現。昨夜李默的人找到他,只說 “有趙葵通敵的實證,事成後推你做中丞”。吳衍雖知風險,卻抵不住誘惑 —— 扳倒趙葵,就能替老師徐清叟出一口氣。
進了東華門,他故意在宮門口磨蹭,等見到何夢然的轎子,才 “驚慌” 地迎上去。“何相公,出大事了!” 他低聲道,“有人托我轉交一封密信,事關趙將軍……” 何夢然掀開轎簾,見是吳衍,又看他緊張的模樣,立刻會意“隨我來值房。”
值房里,何夢然展開信紙,剛讀兩行就拍了案“果然有此事!” 他盯著吳衍,“這信從何而來?” 吳衍按李默教的話說“一個茶商塞給我的,說北境有人出千兩黃金買趙葵的人頭。” 何夢然冷笑“不用買了,這信就是他的催命符。”
理宗正在御書房看新造的樓船模型,何夢然捧著密信闖進來,“撲通” 跪下“陛下,趙葵要反!” 信紙遞上去時,還在微微顫抖。理宗展開一看,起初以為眼花 ——“願獻揚州降,求封淮南王” 幾個字刺得他眼楮生疼。
他猛地想起趙葵在朝堂上的強硬,想起流民北渡時他的 “不作為”,再看信末 “待秋收後獻城” 的字眼,只覺得渾身冰涼。“朕待他不薄,他竟要獻城!” 理宗將信摔在地上,龍椅扶手被攥得咯吱響,“傳旨,即刻鎖拿趙葵,打入天牢!”
太監剛要應聲,史宅之恰好求見。听聞旨意,他連忙叩首“陛下息怒!此信恐有詐!趙將軍駐守揚州十年,若要反,何必等到今日?” 理宗指著地上的信“筆跡、印章都對,你還要替他辯解?” 史宅之拾起信紙,指尖劃過字里行間“請陛下細看墨色,趙葵的墨從不用石榴皮汁。”
早朝的爭論比往日更凶。何夢然舉著密信“鐵證如山,史相公還要護著通敵者嗎?” 吳衍附和“臣親眼見茶商遞信,絕非偽造!” 群臣分成兩派,一半喊 “嚴懲”,一半勸 “詳查”。
史宅之不急不躁,展開趙葵往年的奏折“諸位請看,趙將軍的‘葵’字,草頭是分開的,信里卻是連筆;他寫給陛下的奏章,從不蓋私印,這信上的‘趙’字印,是何時刻的?” 他轉向理宗,“臣請陛下下旨,查這封信的流轉路徑 —— 誰送來的?從哪來的?一問便知。”
趙葵此刻正在班列中,臉色鐵青卻一言不發。史宅之的話替他解了圍,卻也讓他看清朝堂上的刀,比北境的箭更傷人。他忽然出列“臣願接受審查,若查實通敵,甘受凌遲!但若系構陷,懇請陛下嚴懲幕後之人!” 擲地有聲的話,讓不少中立官員暗暗點頭。
臨安府尹魏了翁帶著捕快,按史宅之的指點追查 “茶商”。吳衍說那茶商穿青布短褂,留山羊胡,常在清河坊出沒。捕快們查了三日,卻只找到三個符合描述的茶商,都有不在場證明。
“這是故意留的假線索。” 魏了翁對副手道,“吳衍要麼被人騙了,要麼就是同謀。” 他讓人盯緊吳衍的住處,果然發現夜里有個黑影與其接頭。追至城外時,黑影卻跳入護城河不見了,只留下一只帶泥的草鞋 —— 鞋紋與盱眙互市點的沙土一致。
“是白虎堂的人。” 魏了翁捏著草鞋,“他們算準我們會查吳衍,故意引我們往淮河方向追。” 這發現讓他心驚李默的網,比想象中收得更快。
被追捕的 “信使” 其實是白虎堂的外圍成員馬五。他按李默的吩咐,把信交給吳衍後,本該連夜逃回北境,卻在渡口被兩個 “漁夫” 攔住 —— 是李默派來的滅口之人。
“李頭領說,你知道得太多了。” 漁夫亮出短刀,月光下閃著寒光。馬五撲通跪下“我沒說出去!求你們……” 話沒說完,就被捂住嘴拖進水里。次日清晨,他的尸體浮在西湖邊,懷里揣著半塊沒吃完的麥餅,看著像畏罪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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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驗尸後回稟“是被人勒死後拋尸,脖子上有細麻繩印。” 史宅之得知後,暗道不好 —— 馬五一死,線索全斷,趙葵的嫌疑洗不清了。
理宗在御書房反復比對兩封信的筆跡,史宅之的話有道理,可馬五的 “自殺” 又像欲蓋彌彰。他問身邊的老太監“你說趙葵會反嗎?” 太監伺候了三十年,最懂皇帝心思“趙將軍若反,揚州早不是大宋的了。可人心隔肚皮,陛下不得不防。”
這話戳中了理宗的軟肋。他想起太祖杯酒釋兵權的故事,南宋的武將歷來是朝廷的心病。“這樣吧,” 理宗提筆,“免趙葵揚州都統之職,改任江淮安撫使,只管民政,不管軍務。” 這道旨意,既沒治罪,也奪了權,算是折中的辦法。
史宅之接到旨意時,正在給趙葵寫辯護狀。他望著 “安撫使” 三個字,長長嘆了口氣 —— 雖保住了趙葵的命,卻丟了長江的屏障。
趙葵接到調令時,正在揚州城頭巡視。士兵們听說他要改任,都圍上來求情“將軍別走!我們願聯名保您!” 趙葵摸著城磚上的箭痕,那是去年蒙古兵攻城時留下的。“朝廷有令,不得不從。” 他對副將道,“樓船的訓練不能停,蕭虎的虎頭船,還在淮河等著呢。”
離任前,他把珍藏的《江防圖》交給史宅之,圖上密密麻麻標著淺灘、暗礁、烽火台的位置。“此圖留給相公,” 趙葵的聲音有些沙啞,“若將來北人過江,記得在采石磯放三層攔江網。” 史宅之接過圖,指尖觸到紙張上的汗漬 —— 那是趙葵多年的心血。
李默在破廟里飲酒慶功。王硯回報“趙葵被奪兵權,徐清叟的人在朝堂上佔了上風,史宅之也受了牽連。” 李默晃著酒杯“這才只是開始。” 他要的不是扳倒一個趙葵,是讓南宋的邊防體系從內里爛掉。
忽然有細作來報“蕭將軍說,密信做得太像,連北境的人都信了,不少將領催著要接應趙葵獻城。” 李默大笑“讓他們信!等南宋君臣猜忌越深,咱們的水師就練得越扎實。”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映著他眼底的寒意 —— 這場諜戰,沒有硝煙,卻比戰場更能殺人。
趙葵離京那日,史宅之在城外的茶亭送行。桌上擺著簡單的酒菜,兩人都沒說話。直到船要開了,史宅之才道“委屈將軍了。” 趙葵搖搖頭“我走了,你更要當心。徐黨得勢,北人必趁機南下。”
遠處的官道上,吳衍正跟著何夢然去赴慶功宴,馬蹄揚起的塵土遮了半邊天。而汴梁的虎符堂里,蕭虎將密信的抄本貼在牆上,對周顯道“李默這招,抵得上十萬兵。” 他已下令“水師加快操練,等南宋邊防一亂,就渡江。”
茶亭的酒冷了,史宅之望著趙葵的船消失在霧中,忽然覺得,臨安的夏天,比淮河的冰還要冷。這場由偽信引發的風波,看似平息,實則在南宋的朝堂埋下了更深的裂痕 —— 而蕭虎要做的,只是輕輕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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