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2 章汴梁水師(蒙古造船術的突破)(至元四十三年春?汴梁城外)
汴梁城西的荒灘上,數千民夫正揮汗如雨。蕭虎騎著烏騅馬立在高坡上,望著被木樁圈出的巨大水域 —— 這是他下令開鑿的 “練湖”,東西長三里,南北寬兩里,水深丈余,底部按長江水域走勢挖出深淺不一的溝壑。“必須趕在麥收前完工。” 他對監工的軍器監少監道,馬鞭指向湖心的土島,“那里要建了望台,模擬江岸磯石。”
民夫多是河南的流民,蕭虎許以 “一日兩升米,完工免半年賦”,倒也賣力。但蒙古兵看不懂這勞什子工程,百戶長帖木兒之子脫歡就嘟囔“騎兵在草原上能踏平一切,費這勁挖水泊做什麼?” 這話傳到蕭虎耳中,他沒發怒,只讓人把脫歡綁到湖邊“給你十名兵,劃船到對岸,劃不到就泡在水里學狗刨。” 三日後,脫歡帶著兵卒狼狽歸來,再也不敢非議水師。
練湖剛注滿水,蕭虎就從戰俘營里挑出二十名南宋水師降卒。為首的陳六原是采石磯的舵工,左手缺了兩根手指 —— 那是當年抵抗金兵時被箭射斷的。“給蒙古人做事?” 陳六起初抵死不從,直到蕭虎帶他看了戰俘營的慘狀,“你若教得好,這些弟兄可免為奴;教不好,明日就填湖。”
教習場設在練湖北岸,陳六穿著粗布袍,站在臨時搭起的高台上,教蒙古兵 “看水流、辨風向”。他故意把 “逆水行船要偏舵” 說成 “順水直劃”,想讓這些北人出丑。不想蕭虎早派了懂水情的漢人暗查,當晚就把陳六扔進湖里“自己游回來,想明白怎麼教再上岸。” 陳六在初春的冷水里掙扎半夜,終于低頭 —— 他不是怕自己死,是怕連累同營的弟兄。
次日,他在沙盤上畫出長江水勢圖,講解 “三磯險灘”“四季水流”,連當年虞允文破金兀術的戰術都和盤托出。有蒙古兵罵他 “賣國賊”,陳六只是冷笑“我保的是弟兄們的命,至于你們能不能學會,看天意。”
軍器監的鐵匠鋪里,火星濺得比煙花還密。工匠們正給新船安裝鐵制虎首撞角,這活兒耗力又費料,光是熔鐵的炭火就燒了三窯。“將軍要這虎頭做什麼?好看?” 老鐵匠啐了口唾沫,手里的錘子卻不敢停 —— 蕭虎說了,三月內造不出三十艘船,全體軍器監的人都要去挖湖。
首批戰船被蕭虎命名為 “虎頭船”,長兩丈,寬八尺,吃水三尺,最特別的是船尾的 “暗槳”—— 在明槳外側再加一層可伸縮的槳葉,遇敵時能突然加速。但蒙古工匠不擅木工,船板拼接總漏水,陳六看了直搖頭“這船到了長江,浪頭大點就得散架。” 蕭虎讓人把漏水的船拖到練湖里,命工匠站在船上舀水“什麼時候不沉了,什麼時候停。”
折騰了月余,總算造出五艘能下水的。試航那日,蕭虎親自登船,陳六掌舵,船行至湖心突然漏水,蒙古兵慌作一團,還是陳六指揮著 “往淺灘靠” 才沒沉沒。“記著這滋味。” 蕭虎抹了把臉上的水,對眾人道,“今日在練湖沉船是教訓,他日在長江沉船,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周顯在練湖岸邊看了半日試航,找到蕭虎時,手里捏著張揚州造船坊的名冊。“將軍,虎頭船的癥結不在工藝,在工匠。” 他指著名冊上的名字,“南宋有個叫黃三的木匠,祖傳造船手藝,能造載三百人的樓船,只因得罪了臨安府尹,被革了職,現在揚州擺小攤。”
蕭虎眼楮一亮“你的意思是……” “誘他北投。” 周顯壓低聲音,“許他良田百畝,銀五十兩,讓他帶徒傳藝,再給家眷發‘安住證’,保他在汴梁不受欺負。” 蕭虎卻搖頭“黃三是漢人,未必肯來。” 周顯早有準備“我讓人查了,他兒子在盱眙做茶商,被白虎堂的人抓了把柄 —— 用兒子逼他,不怕他不從。”
這計策雖陰狠,卻正中蕭虎下懷。他拍板“讓李默親自去辦,務必做得干淨,別讓人看出是咱們動手。” 周顯補充道“還得在揚州散布消息,說北境軍器監‘重賞能工巧匠,漢人蒙古一視同仁’,釣更多魚上鉤。”
李默接到指令時,正在臨安處理茶引糾紛。他連夜趕回揚州,讓 “碧螺隊” 的探員扮作說書先生,在茶館里講 “蒙古軍器監的新鮮事”“听說那汴梁城啊,漢人木匠掙得比蒙古百戶還多,造一艘船賞十匹絹,家眷住磚瓦房,孩子能上學……”
起初茶客們不信,說 “北人就會騙人”。李默便讓黃三的鄰居 “恰巧” 在場,嘆氣說“黃三爺若去了北境,也不至于擺攤賣梳子。” 這話傳到黃三耳中,他雖罵 “造謠生事”,夜里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 兒子被抓的事像塊石頭壓在心頭,北境的條件又確實誘人。
更絕的是,白虎堂的人買通了揚州府的小吏,故意在造船坊門口貼告示“嚴查與北境私通者”,反讓工匠們覺得 “北境確實在招兵買馬,不然官府急什麼”。有幾個與黃三相熟的木匠,竟偷偷托人打听北投的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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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湖的晨霧里,總能听見蒙古兵的吆喝聲。蕭虎定下的規矩三月內,士兵要學會 “三能”—— 能閉著眼掌舵,能在搖晃的船上搭箭射中靶心,能在船沉前跳上救生筏。達不到的,每日罰跑三十里,還要被陳六罵 “連娘們都不如”。
脫歡最是抵觸,他騎馬能射落天上的雕,卻總在船上站不穩。一次練射箭,船身一晃,他的箭射到了自家桅桿上,引得哄笑。蕭虎二話不說,把他的弓扔進湖里“練不會水戰,就不配用弓。” 脫歡被逼得每日天不亮就去練劃船,手上磨出的繭比馬蹄子還厚,一個月後竟成了水師里的好手。
陳六看在眼里,對蕭虎道“這些北人雖笨,卻肯下死力。再過半年,或許真能在淮河上走幾遭。” 蕭虎卻指著遠處的樓船模型“淮河算什麼?我要的是他們能在長江里,把南宋的樓船撞出窟窿。”
黃三的兒子黃二郎被白虎堂的人 “請” 去盱眙 “喝茶”,實則軟禁。李默派人帶話“只要你爹肯去汴梁,二郎立馬就能回家,還能得個茶場管事的差事。” 黃三拿著兒子帶回來的平安信,手抖得厲害 ——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明顯是被逼迫寫的。
他去揚州府衙想告狀,卻被門房攔了“你兒子通北境,沒抓你就算好的!” 原來白虎堂早已打點好,官府認定黃家 “有通敵嫌疑”。走投無路的黃三,夜里摸到練湖對岸,想親眼看看蒙古水師的底細。月光下,他見虎頭船雖簡陋,卻練得有模有樣,尤其是那暗槳設計,竟和他早年的一個想法不謀而合。
“爹,去北境吧。” 黃二郎托人帶話,“他們說,到了汴梁,我就能學造船,不用再賣茶了。” 黃三望著江北的方向,一夜白頭。
軍器監里,蒙古鐵匠和漢人鐵匠總吵得不可開交。蒙古人想把船造得像鐵甲車,在船身裹滿鐵皮;漢人鐵匠卻說 “船要輕才能快,裹鐵皮必沉”。吵到蕭虎那里,他就讓雙方各造一艘,在練湖里比試。
結果不言而喻 —— 鐵皮船沒劃三里就開始下沉,而漢人鐵匠造的船雖輕,卻經不住蒙古兵的重騎兵踩踏,船板裂了縫。蕭虎讓雙方各取所長“船身用榆木,關鍵部位加鐵皮;騎兵只能站在指定區域,不許亂晃。” 這才平息了爭端。
陳六偷偷對黃三派來的人說“北人雖 ,卻肯听勸。若黃三爺來,未必不能施展本事。” 這話傳到黃三耳中,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谷雨那日,黃三扮作逃難的災民,跟著流民隊伍出了揚州。白虎堂的人在半路接應,給他換了身綢緞袍,坐上馬車直奔汴梁。路過盱眙時,他看見兒子黃二郎在茶場里記賬,氣色不錯,懸著的心才放下。
抵達汴梁時,蕭虎親自在城門口迎接,沒提造船的事,先帶他看了新建的工匠坊 —— 青磚瓦房,院里有井,甚至還有個小戲台。“黃師傅,” 蕭虎遞過一把錛子,“這是用上好的鑌鐵打的,比你在揚州用的順手。” 黃三接過錛子,掂量著分量,突然跪地“願為將軍效力,但求善待我兒。”
他當天就去了軍器監,指出虎頭船的三處弊病“船底弧度不對,遇側風易翻;撞角太鈍,撞不破樓船;暗槳的機關太死,容易卡住。” 蕭虎大喜,立刻命人按他的法子改造,還讓他帶二十名徒弟,“三個月,我要看到能和南宋樓船較量的新船。”
夏至那天,改造後的虎頭船在練湖舉行了首次實戰演練。黃三設計的 “燕尾船” 速度快了三成,撞角改成三稜形,一撞就把模擬的樓船模型撞出個大洞。蕭虎站在了望台上,看著蒙古兵在船上整齊地射箭、拋鉤,忽然對周顯道“你看,長江也不是不可渡。”
消息傳到揚州,有更多工匠偷偷北投,連臨安造船坊的幾個老木匠都托人打听門路。趙葵在軍報里憂心忡忡“北人水師雖弱,卻日進千里,若不嚴查工匠流失,不出三年,長江天險危矣。” 理宗卻被江南的豐收景象麻痹,只批了 “知道了” 三個字。
汴梁的練湖里,虎頭船的影子在水面搖晃,像一群蓄勢待發的猛獸。蕭虎知道,這些船現在還只是幼崽,但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順著淮河而下,撲向江南的心髒。而那艘由黃三主持建造的新船,已在船塢里初具雛形,船頭上的虎首,眼楮被涂成了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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