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2 章虎踞開府(行省建制的權力布局)(至元四十三年正月?汴梁)
汴梁的積雪剛化,蕭虎的奏疏已快馬送抵和林。麻紙卷軸上,“虎踞行省” 四個大字力透紙背,墨跡里摻著朱砂,是他慣用的 “軍國重事” 標記。奏疏開篇即言“河南、淮北諸地,久歷戰亂,需專設官署統轄,以安民生、固邊防。” 他在案頭鋪開輿圖,朱筆圈出汴梁 —— 這座北宋舊都位于中原腹地,北控黃河,南望淮河,正是居中調度的絕佳選址。
幕僚周顯捧著擬好的 “行省職能清單”,輕聲道“將軍將‘勸農’與‘軍器’列為首務,是要讓和林看出,此省非為擴張,實為穩固?” 蕭虎指尖點在汴梁位置“拔都剛登汗位,最忌權臣擁兵自重。我明言‘勸農’,是示以‘無南侵之心’;暗設‘軍器監’,才是為將來鋪路。” 他忽然加重語氣,“這行省,要成既能產糧、又能造炮的鐵打根基。”
三日後,和林傳回批復,拔都的金印蓋在 “準奏” 二字上,卻附加一條“行省官員需蒙漢參半,軍權歸蒙古將領節制。” 蕭虎看著那條批注,冷笑一聲 —— 汗廷的提防從未放松,這場權力游戲,才剛剛開始。
和林的朝議比蕭虎預想的更激烈。貴族鎮海在忽里台大會上拍著案幾,銀狐裘的下擺掃過炭火盆“蕭虎要建‘虎踞行省’,是想把河南變成自家封地!淮北諸州歷來是蒙古鐵騎的牧馬地,豈能讓漢官指手畫腳?” 他身後的二十余名宗王齊聲附和,金刀拍著氈墊的聲響震得帳頂落灰。
耶律楚材卻捧著蕭虎的奏疏,慢悠悠道“河南遭兵災十余年,戶口減半,若不設官安撫,恐生民變。蕭將軍提議‘蒙漢參半’,正是要兼顧兩地習俗,有何不妥?” 他瞥向拔都,“汗王剛定和林,亟需河南的糧草補給,若因爭執延誤農時,得不償失。” 拔都捻著腰間的玉蹀躞,目光在兩派間流轉 —— 他需要蕭虎制衡中原漢地,又怕其勢力過大,最終拍板“依蕭虎所請,但左丞需由蒙古親貴擔任。”
汴梁的舊宋州衙被重新修葺,朱漆大門換上銅制虎首門環,門楣懸著 “虎踞行省” 匾額,是蕭虎親筆題寫的蒙漢雙語。署內機構按蕭虎的規劃分設東院為勸農司,囤著新農具與桑苗圖譜;西院為軍器監,爐火晝夜不熄,工匠們正熔鑄新炮;中院是議事廳,擺著長十二丈的紫檀木案,專供軍政會商。
帖木兒被任命為行省左丞的消息傳來時,他正在演武場馴馬。听聞要主掌軍務,這位蒙古千戶勒住馬韁,鐵靴在馬鐙上磕出脆響“讓我跟周顯那酸儒共事?他懂什麼叫列陣迎敵?” 來使是蕭虎的親兵,遞上一枚虎形銅符“將軍說,左丞掌兵,右丞掌民,缺一不可。這符能調行省半數兵馬,卻需右丞副署才能動用 —— 將軍要的是‘和而不同’。” 帖木兒攥緊銅符,虎首的利齒硌得掌心生疼,終究還是翻身上馬,往行省衙門去了。
周顯接到右丞任命時,正在核對流民戶籍。他對著銅鏡理了理官袍,鏡中映出鬢角的白發 —— 自隨蕭虎經略淮南,已熬過五個春秋。“蕭將軍這是要讓我做那‘制衡之秤’啊。” 他對門生笑道,“帖木兒勇猛有余,卻少謀略;我需在他沖動時扯住韁繩,更要在他猜忌時露以誠心。” 說罷提筆寫下《勸農十策》,打算次日與帖木兒 “請教” 軍務時,順帶提及春耕事宜。
行省屬官的任免成了新的戰場。帖木兒力薦蒙古將領擔任軍器監提舉“打鐵造炮,得用咱們草原出身的,手穩!” 周顯卻拿出工匠名冊“汴梁老字號‘王記鐵鋪’的傳人王老鐵,祖上為北宋造過神臂弓,其淬火之術遠勝蒙古匠人。若用他,炮管可耐用三成。” 兩人在議事廳爭執三日,最終蕭虎拍板“王老鐵任提舉,帖木兒的親衛脫歡任監工 —— 技術歸漢匠,監工歸蒙古,誰也別想獨攬。”
勸農司的人選更微妙。蕭虎提名漢人老儒張九成,此人曾在南宋任過縣令,熟知稻麥種植;帖木兒則推薦蒙古牧民出身的阿勒泰,說他 “能讓牛羊肥壯,種地也差不了”。周顯從中斡旋“不如設兩位副使,張公管水田,阿勒泰管牧場,各展所長。” 蕭虎默許了這一提議,卻暗中對周顯道“張九成的門生遍布河南,讓他掌勸農司,實則是要織一張‘民心網’—— 將來南征,這些農戶就是咱們的眼線。”
汴梁行省最深處的院落被改建成 “虎符堂”,原宋廷的龍紋地磚被撬起,換上蒙古風格的萬字紋青磚,唯有堂中那根雕龍金柱被保留,只是龍首被工匠鑿去,改刻成虎首,獠牙直指南方。
堂中懸掛的淮河全圖用蠶絲織就,南宋各州府的位置標著不同顏色紅色為 “軍備重鎮”(如揚州、襄陽),藍色為 “糧草產地”(如楚州、廬州),黑色則是 “可策反官員駐地”(如臨安周邊)。最令人心驚的是圖邊緣 —— 用銀線繡著只白虎,前爪已悄然越淮河,搭在南岸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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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虎常在此堂獨居。深夜,他會點燃西域的迷迭香,對著地圖喃喃自語“拔都以為設個行省能困住我,卻不知這是我伸向江南的爪子。” 他撫摸著虎首金柱,柱身被摩挲得光滑如玉,“待勸農司積夠糧草,軍器監造足火炮,這白虎,自會踏過長江去。”
行省府庫的鑰匙由蕭虎親自掌管,分左右兩串左串開糧倉,由周顯每月核查;右串開軍械庫,歸帖木兒清點。這種 “分而治之” 的安排,卻藏著蕭虎的後手 —— 糧倉的賬簿用漢蒙雙語記錄,其中 “損耗” 一項總比實際多出兩成,這些糧食被悄悄轉運至盱眙的秘密倉庫,以備南征之需。
帖木兒發現軍械庫的硫磺儲備總比賬面少,怒沖沖找周顯對質“是不是你偷偷賣了?” 周顯引他去看勸農司的藥圃“硫磺既能造火藥,也能治果樹的蟲害。今年桃樹生了蚜蟲,用了些硫磺拌石灰,都有賬可查。” 帖木兒查了賬簿,果然有 “硫磺五十斤用于治蟲” 的記錄,悻悻而去。他沒看到,周顯轉身就對親信低語“剩下的硫磺,連夜送軍器監,別讓左丞再撞見。”
河南境內的流民听聞行省設立,紛紛從山中走出,聚集在汴梁城外。蕭虎下令在城郊開闢 “新田莊”,每戶分地十畝,農具種子由勸農司發放,條件是 “男子需服半年徭役,或修河堤,或築軍寨”。
帖木兒對此頗有微詞“這些漢人流民說不定是南宋細作,養著是隱患!” 蕭虎帶他去新田莊查看,見漢人農戶正教蒙古牧民 “稻麥輪作” 之法,孩童們在田埂上追逐,分不清誰是漢兒誰是蒙古娃。“你看,” 蕭虎道,“讓他們有地種、有飯吃,誰還願做細作?半年徭役,既能修工事,又能摸清他們的底細 —— 這叫‘以民養軍,以役驗心’。” 帖木兒望著田地里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那把用來砍人的彎刀,似乎不如鋤頭有用。
軍器監的爐火照亮了半個汴梁城。王老鐵帶著工匠們改良炮管,將南宋的 “灌鋼法” 與蒙古的 “鍛打術” 結合,造出的炮管能承受三倍火藥量,射程比先前遠了一里。蕭虎親自試射新炮,石彈越過城牆,砸在城外的空地上,炸出丈許深的坑。
“這炮能轟開襄陽的城牆嗎?” 帖木兒摸著發燙的炮身,眼中閃過好戰的光芒。蕭虎搖頭“襄陽的城牆是糯米石灰漿砌的,比石頭還硬。咱們得造更大的 —— 軍器監的鐵不夠,周顯,你明日去與南宋互市,多換些生鐵。” 周顯面露難色“南宋對鐵器管控極嚴……” “用茶引換。” 蕭虎打斷他,“白虎堂剛送來消息,臨安的茶葉快斷貨了,他們會答應的。” 帖木兒這才明白,周顯整日與商販打交道,原來也是在為軍器監 “輸血”。
虎踞行省設立的消息傳到臨安,理宗召集群臣商議對策。史宅之看著汴梁送來的官員名冊,指尖在 “周顯” 二字上停留許久“此人是蕭虎的左膀右臂,掌民政卻通軍務,不可小覷。” 徐清叟的余黨則叫囂“當立刻斷絕與河南的貿易,餓死這群北蠻子!”
爭論間,蕭虎的信使已抵達南宋驛館,帶來他給史宅之的私函“行省初立,百廢待興,願續互市舊約,以皮毛換茶葉,以鐵礦換絲綢。” 史宅之將信函呈給理宗“蕭虎此舉,是想借貿易穩固行省。咱們不妨順水推舟,既能換得北境鐵礦,也能趁機派人混入汴梁,探查虛實。” 理宗最終應允,卻附加條件“互市只許在盱眙單點進行,且需派禁軍嚴密監視。”
深夜的虎符堂,蕭虎對著地圖飲酒。周顯匯報“勸農司已開墾荒地萬畝,軍器監造出虎蹲炮五十門,帖木兒的騎兵也練熟了水戰配合……” 蕭虎打斷他“這些都不夠。” 他用酒液在地圖上畫了個圈,將臨安納入其中,“拔都讓我建行省,是想讓我做‘北境屏障’;我偏要把它變成‘南征跳板’。”
帖木兒不知何時站在堂外,听到這話,推門而入“將軍若要南征,末將願為先鋒!” 蕭虎看著他,忽然笑了“待你能分清稻苗與稗草,再談先鋒之事。” 帖木兒漲紅了臉,卻听蕭虎繼續道,“明日起,你去勸農司跟張九成學種地 —— 不懂民生,如何守住打下的江山?”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虎符堂的地圖上,白虎的銀線在夜色中泛著冷光。蕭虎知道,這座行省衙門不僅是治理河南的中樞,更是他撬動南北格局的支點。而那些看似制衡的官職、看似平常的機構,終將在某一日咬合在一起,成為碾碎南宋防線的鐵鉗。
雞鳴時分,第一縷陽光照進虎踞行省的大門,銅制虎首門環在晨光中閃著亮,像一雙窺伺江南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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