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0 章︰虎首歲計至元四十二年?虎首堡議事廳)
臘月廿九的虎首堡議事廳,燭火燃至天明。周顯捧著《歲末防務冊》與帖木兒對質︰“殲敵數應為三千七百二十六,而非四千,你把俘虜也算進去了。” 帖木兒拍案︰“俘虜皆是戰力,若放回便是後患,當算‘潛在殲敵’!” 兩人爭執間,蕭虎已翻到 “軍械損耗” 頁 —— 寒甲損毀一百二十三副多為冰裂),弓弩折斷四十六張弓弦凍脆),滾石消耗兩千三百塊。
“工匠新增一百四十五人,” 周顯指著明細,“其中波蘭鐵匠二十七人,擅鑄歐洲劍;漢地木匠四十八人,會造水車。” 帖木兒冷笑︰“匠人居功?若不是我軍斬將奪旗,他們能歸降?” 蕭虎忽然用朱筆圈出 “凍傷兵卒三百一十四人”︰“損耗不僅在器物,更在人。” 命人在奏報後附 “優撫名單”,凡凍傷致殘者,皆記 “冬防功”,這才讓爭論平息。
三日後,《歲末奏報》用蒙古文、漢文分抄兩份,蒙古文版強調 “殲敵過萬”含擊潰數),漢文版側重 “工匠增益”,蕭虎在兩份奏報上同蓋虎首銀印,送往汗廷的同時,也讓李孟 “偶然” 瞥見漢文版 —— 這正是給南宋的信號。
“允你留居三月,” 蕭虎將《觀訪令》推給李孟,“可看商市、學堂、軍田,但不可入軍械坊、烽燧台。” 令上用朱筆標注︰“每五日需向周顯報備行蹤,隨行護衛由虎營指派。” 李孟接過,見護衛竟是王堅 —— 原南宋兵,如今卻佩蒙古腰牌,心中一凜︰“將軍倒是會選人。”
第一日觀訪商市,李孟見漢商與俄婦用 “虎頭銀錠” 交易,問︰“此錠通行歐洲嗎?” 周顯答︰“多瑙河對岸已有商戶收,說‘虎紋比汗廷印信可靠’。” 李孟讓陳義記下︰“銀錠流通顯蕭虎權威,或已隱有獨立之意。” 入夜後,他發現窗外總有黑影,便故意在案上放空白紙,實則將見聞寫在《論語》夾頁 —— 王堅雖監視,卻識漢字,不敢亂動儒家經典。
蕭虎每周召見李孟一次,只談 “農桑”︰“蒙古人種燕麥,漢人種青稞,如何混種能抗寒?” 李孟知是試探,答︰“需選向陽坡地,燕麥護根,青稞擋風,可互補。” 暗中卻將對話記為 “蕭虎重農,或可借糧道拉攏”,這正是給臨安的密報核心。
《虎首堡規制》的草擬會議開了七夜,爭論焦點在 “兵權歸屬”。帖木兒堅持 “蒙古那顏掌全軍調遣”,周顯反駁︰“輔兵多為漢人,需漢臣協管糧草,否則兵不識將,將不知兵。” 蕭虎讓文書官寫下第三條︰“蒙古千戶掌作戰指揮,漢地縣尉掌輔兵訓練,調兵需雙印 —— 千戶印與縣尉印同蓋方有效。”
“民政條款” 更費周折。那顏們要求 “按蒙古舊制,民戶以十戶為組,設‘百戶長’蒙古人擔任)”,周顯卻拿出《漢地戶冊》︰“漢人佔民戶七成,若皆由蒙古人管轄,恐生民怨。” 最終定下 “分治制”︰蒙古戶歸那顏,漢民戶歸漢臣,俄羅思戶由教堂代管需向官府報備)。
定稿那日,帖木兒在 “軍事篇” 添注︰“遇戰事,輔兵需听蒙古千戶號令”;周顯則在 “民政篇” 補︰“稅賦核算以漢式‘畝’為單位,蒙古‘帳’制為輔”。蕭虎將規制刻于石碑,立在議事廳前,碑頂刻虎頭,左刻蒙文,右刻漢文,誰也不能說自己吃虧。
拔都的信使帶著 “西征計劃書” 抵達時,蕭虎正在查看新繪的《糧儲分布圖》—— 基輔官倉已儲糧三千石,商路新購青稞一千五百石,足夠支撐到秋收。“春季再征匈牙利,需虎首堡出糧五千石、兵卒兩千,” 信使轉述,“拔都大王說,打下布達佩斯,分給將軍半數工匠。”
蕭虎讓周顯算帳︰“出五千石糧,需動用備倉三成,若遇春旱,民田歉收,必生亂。” 對信使道︰“兵卒可出一千,但糧只能給三千石 —— 我需留糧防汛。” 信使怒︰“將軍敢違大王令?” 蕭虎忽然取出拔都私函,函中用蒙文寫著 “若蕭將軍助西征,汗廷封賞可獨吞三成”,冷笑︰“大王既與我有私約,便知我非畏戰,是務實。”
最終達成妥協︰蕭虎出糧三千五百石、兵卒一千五百多為新降的波蘭兵),拔都則允其拓商路至黑海原由西征軍壟斷)。消息傳到李孟耳中,他在密信中寫︰“蕭虎與拔都既勾結又制衡,可借糧道矛盾離間。”
“糧儲是根本。” 蕭虎對周顯說,正月便啟動三項工程︰疏浚多瑙河支流便于運糧),擴軍田兩千畝種早熟青稞),派商隊赴中原購糧帶蜀錦、茶葉換)。劉河帶著水工隊鑿冰開河,用 “冰 + 雪橇” 法清淤,每日進度刻在河畔石碑︰“正月初十,清淤三丈;正月十二,遇暗礁,改道五尺……”
軍田擴墾遇阻力 —— 波蘭農奴怕 “蒙古人奪地”,蕭虎讓西里爾去勸︰“新墾田三年不征稅,收獲後,三成歸己。” 教士們用《聖經》“賜地篇” 宣講,農奴才肯揮鋤。商隊則由王茂帶隊,帶 “虎頭銀錠” 五千兩,周顯特意囑咐︰“多買豌豆耐儲存),少買稻米需精米),給中原商人看,咱不奢靡。”
李孟觀訪軍田時,見蒙古兵與漢農同抬犁,問︰“他們真能同心?” 田官答︰“將軍定了‘分成制’,兵卒護田,農人種田,收獲各半。” 李孟記在《觀訪錄》︰“蕭虎以利綁軍民,比汗廷高壓更有效。”
“威尼斯商船在黑海拋錨了。” 商監安德烈來報,“他們帶了玻璃、香料,想換虎頭銀錠、絲綢。” 蕭虎命人在港口設 “互市點”,用木欄隔開 —— 蒙古兵守外欄,漢商居中,威尼斯人在內欄,交易時用通事傳話,不許直接接觸。
首次交易,威尼斯商人馬可馬可?波羅的堂兄)見銀錠刻虎頭,笑道︰“這比拜佔庭金幣還漂亮。” 要以玻璃換銀錠,周顯卻按 “等價制”︰“一尺絲綢換玻璃碗一個,十兩銀錠換香料一斤。” 馬可不肯,蕭虎便命人關閉互市三日 —— 威尼斯人糧水漸盡,只得妥協。
交易後,馬可偷偷對李孟說︰“歐洲人都怕‘東方虎王’,說他的兵比十字軍還勇猛。” 李孟反問︰“若他與蒙古汗廷反目,你們願通商嗎?” 馬可眼亮︰“只要有利潤,與誰交易都一樣。” 這話被王堅報給蕭虎,蕭虎對周顯道︰“商人逐利,可借威尼斯牽制波蘭。”
羅馬教廷的信使帶著拉丁文信函抵達時,穿的竟是波斯商人服飾 —— 怕被蒙古兵當作 “反蒙派”。信函用蠟封,蓋著教皇印,譯文由托馬斯教士譯出︰“願與虎首堡立‘和平約’,教廷可勸波蘭停火,條件是將軍不再西進。” 附 “和平信物”︰銀制十字架刻著 “虎與十字共存”)。
蕭虎將十字架丟在案上︰“教皇想當中間人?” 托馬斯道︰“歐洲貴族怕將軍如成吉思汗般西征,教廷願作保,只要不攻神聖羅馬帝國。” 帖木兒在旁冷笑︰“若怕我軍,當獻城池,而非空文!” 蕭虎卻命人回信︰“可停火三月,需波蘭歸還被俘工匠,否則冬防一過,再征不遲。”
李孟得知此事,在密信中分析︰“蕭虎借教廷施壓波蘭,同時緩兵整內政,一石二鳥。” 他忽然意識到,這位 “東方虎王” 的權謀,比臨安朝堂的文臣更復雜。
李孟的密信送達臨安時,理宗正與鄭清之議事。信中寫︰“蕭虎擁兵五萬,糧可支三年,與汗廷貌合神離,若許以淮東封地,或可聯手。” 鄭清之反對︰“蒙古勢大,蕭虎若反,必成眾矢之的,我朝不可引火燒身。” 最終只讓李孟回密信︰“若將軍願歸宋,可先送蒙古兵布防圖,以示誠意。”
密信藏在龍井茶餅中,由王堅轉交 —— 他雖是蕭虎護衛,卻仍念南宋,偷偷將餅中密信換為空白紙,只把內容記在心里,報給蕭虎。“臨安還是這般謹慎。” 蕭虎對周顯道,命人仿南宋筆跡寫回信︰“圖可給,但需先送蜀錦千匹、藥材萬斤,作‘定金’。” 這既是試探,也是要南宋出血。
李孟見蕭虎遲遲不送圖,知談判陷入僵局,卻在《觀訪錄》中補︰“蕭虎既不拒,也不應,似在待價而沽。”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來,虎首堡的權力棋局,比江淮的冬雪更難看透。
拔都派來的 “督戰使” 到後,帖木兒在虎營煽風︰“將軍太保守!若隨大王西征,掠來的金銀能堆滿城!” 二十余名蒙古千戶聯名上書,請求 “增兵助拔都”,蕭虎卻在書上批︰“虎首堡兵卒,首要守基輔,非為西征前驅。”
帖木兒私下對督戰使道︰“蕭將軍怕是想獨佔基輔,忘了自己是蒙古將!” 這話傳到蕭虎耳中,他卻提拔帖木兒為 “虎營副統領”,讓其掌管新降的波蘭兵 —— 這些兵戰力雖強,卻不服蒙古將,帖木兒焦頭爛額,再無暇攛掇西征。
周顯勸蕭虎︰“帖木兒是拔都親信,不可不防。” 蕭虎卻指著《規制》︰“軍政分工已明,他掌兵,卻無糧權,翻不了天。” 暗中卻讓王堅監視帖木兒與督戰使的往來,每一次密談,都記在《那顏動向冊》中。
三月將盡,李孟準備返程,蕭虎贈他三件物︰虎頭銀錠十兩示流通)、《農桑輯要》蒙漢對照本示重農)、歐洲劍一把示戰力)。李孟回贈端硯一方,硯底刻 “和為貴”—— 這是南宋的表態,也是試探。
此時的歐洲,波蘭王廷在密議︰“若獻五座城池,能否換蕭虎不攻?” 羅馬教廷則在繪制《東方虎王圖》,將蕭虎畫成 “戴王冠的猛虎”,與成吉思汗並列。臨安的理宗捧著李孟密報,對鄭清之道︰“聯虎抗蒙,可試不可信。”
議事廳的燭火又燃了一夜,蕭虎看著《來年規劃》—— 西征軍符號用紅筆拔都),內政項用黑筆自己),紅黑交錯處,正是虎首堡的生存之道。窗外傳來更夫打更聲,漢話喊 “三更”,蒙古兵用蒙語應和,兩種聲音在夜空交融,正如這片土地上的權力與信仰,沖突著,也共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