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5 章︰宋使西行至元四十二年?赴基輔驛路)
暮春的臨安皇城,紫宸殿燭火徹夜不熄。理宗皇帝摩挲著密報 —— 蒙古西征軍已抵波蘭,基輔一帶屯兵數萬,不由得憂心忡忡︰“蒙古鐵騎若西拓得手,轉頭必南侵,我朝需早做籌謀。” 宰相鄭清之出列︰“可遣使赴基輔,一探虛實,二觀其與歐洲勢力的齟齬,若有機可乘,或能聯西抗蒙。”
兵部尚書吳潛卻反駁︰“蒙古勢大,蕭虎在基輔經營多年,恐非易與。遣使若暴露意圖,反遭猜忌,不如固守江淮。” 爭論至後半夜,理宗拍板︰“遣使!但需隱秘,只稱‘通好問俗’,不涉軍事。” 當即命內侍取來 “國信所” 封存的鎏金印南宋國書專用),叮囑︰“使者需機敏,既能觀風,又能藏鋒。” 殿外春雨淅瀝,一場關乎宋蒙博弈的遣使計劃,在君臣低語中定了下來。
禮部侍郎李孟的府邸被禁軍悄然圍住時,他正校譯《蒙古秘史》。內侍傳旨︰“陛下召見于玉津園。” 李孟心中一凜 —— 他曾于淳佑四年使元,在大都留過三年,蒙語流利,熟知蒙古習俗,這差事怕是躲不掉。
玉津園水榭,理宗親授密旨︰“你持‘通好文書’赴基輔,見蕭虎時,需查三件事︰蒙古西征兵力虛實、基輔糧儲多寡、蕭虎與蒙古汗廷的嫌隙。” 賜他三件物︰鎏金符通關用)、密寫藥水寫情報用)、南宋地形圖標注江淮布防,試探蕭虎態度)。李孟叩首︰“臣謹記,必不辱命。” 起身時,見皇帝袖中露出半份《蒙古西征圖》,知此行干系重大,回家後連夜將蒙語詞匯抄成小冊,藏于筆桿中。
李孟選了十名隨行人員,各有專長︰通事張誠曾在真定學蒙古語,兼扮僕從)、醫官劉完素懂草藥,實則負責繪制沿途地形圖)、護衛王堅原襄陽兵,擅使弩,扮馬夫)、文書陳義書法好,負責記錄見聞,暗用暗號)。每人只知部分使命,唯李孟掌全局。
出發前,國信所送來 “通好文書”,用宋錦裝裱,蓋鎏金印,言辭謙遜︰“宋蒙雖隔江河,然商旅相通,今遣李孟問安,願續舊好。” 李孟卻在文書夾層藏了密信,用朱砂寫著 “若蕭虎有歸宋意,許以淮東節度使”。他對眾人道︰“沿途見蒙古兵,少言多觀,食住行皆听我號令。” 行囊中備著南宋特產 —— 蜀錦二十匹、龍井茶十斤、端硯兩方,既作禮品,亦為試探對方態度。
五月初一,使團從楚州南宋邊境)出發,渡過淮水便入蒙古轄地。北岸關卡,蒙古百戶額森翻檢行囊,見蜀錦便眼亮︰“這等好物,當獻大汗。” 李孟笑道︰“此乃贈基輔蕭將軍的,將軍若喜歡,待我回程,分贈一匹。” 額森听他說蒙語帶大都口音,戒心稍減,卻執意要拆看文書。
李孟遞上 “通好文書”,額森不識漢字,只認鎏金印,見印文繁復,便揮手放行。過卡時,王堅腰間的弩箭被搜出,額森厲聲問︰“為何帶兵器?” 李孟答︰“路途荒野多盜,防身用,到基輔便繳。” 額森掂掂弩箭,見是宋軍制式,冷笑︰“南朝人倒機警。” 放行時,悄悄派兩名騎兵 “護送”—— 實為監視。李孟回頭望淮水南岸,知道此去,再難回頭。
使團沿 “帖里干驛道” 西行,經徐州、濟南、真定、大同,再入草原,全程十二處驛站。每到一站,需出示鎏金符,驛卒按 “過客簿” 登記︰“宋使李孟一行十一人,馬十二匹,攜錦、茶、硯。” 食宿由驛站供給,卻總有蒙古兵 “伴宿”。
在真定驛站,李孟見牆上貼 “站戶須知”,用蒙漢雙語寫著 “驛馬死則賠,延誤則罰”,知蒙古驛站管理嚴苛。夜宿時,張誠假裝如廁,偷听到蒙古兵議論︰“蕭將軍在基輔鑄新幣,上刻虎頭,比大汗的銀錠還管用。” 李孟記在暗冊。過大同驛站,見漢民驛卒給蒙古兵端洗腳水,低聲對陳義道︰“記下,蒙古對漢民的轄制,軟硬兼施。” 一路風沙,使團成員臉上添了風霜,唯有李孟的蒙語愈發流利,與驛站官周旋時滴水不漏。
第七次邊檢在草原與基輔交界的 “黑風口”,千戶巴圖是蕭虎舊部,格外仔細。他翻出李孟筆桿中的詞匯冊,厲聲問︰“為何抄蒙古話?” 李孟答︰“怕到基輔失禮,學幾句問候語。” 巴圖又看地形圖,見標注著山脈河流,冷笑︰“這是輿圖吧?” 劉完素忙道︰“醫官采藥,記地形用。”
巴圖不信,要搜身。李孟正慌,張誠突然指著遠方︰“那不是蕭將軍的巡邏隊嗎?” 巴圖回頭的瞬間,王堅悄悄將密寫藥水藏入馬糞堆。待巡邏隊走近實為商隊),巴圖已被轉移注意力,揮揮手放行。李孟擦去冷汗,對眾人道︰“再往前,便是蕭虎地界,更需謹慎。” 此時使團的蜀錦已分贈過半,換來的是蒙古兵的 “通融”,李孟暗嘆︰“送禮之策,果然管用。”
進入基輔地界,市集上竟見漢商用一種 “虎頭銀錠” 交易。李孟喚住一名賣綢緞的漢商,問︰“這銀錠為何刻虎?” 商答︰“蕭將軍鑄的,一兩頂大汗銀錠一兩二,因為成色足。” 見銀錠邊緣刻著 “虎首堡” 三字,背面是蒙古文,知蕭虎在經濟上已具獨立性。
在驛站換錢時,驛丞用天平稱銀錠,笑道︰“宋使若有銅錢,也可換,一比五兌。” 李孟換了十兩虎頭銀錠,見上面有細微鑿痕,驛丞解釋︰“驗成色的,真錠不怕鑿。” 他將銀錠藏入袖中,心想︰“蕭虎既敢鑄幣,必懷異心,或可利用。” 陳義在《見聞錄》中畫下銀錠圖樣,注︰“基輔經濟自主,非蒙古直轄可比。”
距基輔三十里的 “瓦西里鎮”,是漢蒙俄雜居的市集。李孟帶張誠閑逛,見漢民包子鋪賣 “蒙古奶包”,俄婦攤位擺著漢地胭脂,一派熱鬧。忽聞爭吵 —— 蒙古兵買綢緞嫌價高,漢商說︰“按蕭將軍定的價,一分不多。” 兵卒雖怒,卻未強搶,悻悻離去。
李孟問旁邊茶攤老板︰“蕭將軍管得嚴?” 老板答︰“他立了‘市規碑’,蒙漢俄一視同仁,敢鬧事的,不論是誰,都打板子。” 見碑上刻著 “公平交易、欺客者罰”,用三種文字書寫,李孟心中一動︰“此人治政,確有一套。” 傍晚見孩童在街上唱童謠,漢蒙語混雜,張誠譯︰“虎頭銀,亮晶晶,買糧食,養性命。” 知蕭虎已深得民心。
鎮外有 “流民營”,住著百余從河南逃來的漢人。李孟借口施粥混入,見營中按 “男耕女織” 分工︰男子修驛路換口糧,女子縫軍衣領工錢,孩童在臨時學堂學蒙語。流民王二告訴李孟︰“蕭將軍給咱分地,三年不征稅,比在南宋時強。” 問及是否想家,王二嘆︰“能活命,哪兒都是家。”
學堂里,先生用漢蒙雙語教書,黑板上寫著 “守土安身”。李孟見牆角堆著《農桑輯要》,知是蒙古頒行的農書,卻用漢字謄抄,暗忖︰“蕭虎以漢法治漢民,又摻蒙古制,手段高明。” 離開時,見營門貼 “流民入籍冊”,登記著姓名、籍貫、技能,管理井然,不由得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對手多了幾分忌憚。
五月廿八,使團抵達基輔城外,被虎首堡守軍攔下。百戶趙勇驗過鎏金符,卻不收國書︰“需將軍親批,方能入城。” 命人帶使團去 “迎賓館”原俄貴族府邸,現招待外使),門口立著 “入堡須知”︰“禁帶兵器、禁繪輿圖、禁私會兵卒”。
迎賓館內,飯菜是漢地口味米飯、青菜),卻配著蒙古奶茶。趙勇每日來 “問候”,實則監視,李孟趁機問︰“蕭將軍何時能見?” 趙勇答︰“將軍在查‘通好文書’真偽,若屬實,三日內必有信。” 第三日午後,趙勇持蕭虎手令來︰“將軍允見,請帶國書入堡。” 李孟整理衣冠時,指尖觸到筆桿中的密信,心中默念︰“臨安安危,在此一行。” 遠處虎首堡的城樓在夕陽下泛著金光,一場宋蒙之間的隱秘交鋒,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