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4 章︰東方虎名至元四十二年?波蘭諸城)
桑多梅日城破那日,鐵匠瓦倫正掄錘打鐵,忽聞喊殺聲震耳。蒙古兵涌入鐵匠鋪時,他以為必死無疑,卻見為首者舉著塊黑檀木牌,牌上雙虎護幼紋在火光中發亮。“匠人留活!” 兵卒粗聲喝令,將他與其他鐵匠趕到教堂後院。三日後瓦倫獲釋,懷里被塞了塊小木牌仿虎牌形制,刻 “匠” 字),憑此牌可出入營地領糧。
冬夜圍爐時,瓦倫總向鄰里比劃虎牌模樣︰“那木牌比國王的印章還管用,兵卒見了就收刀。” 他摩挲著虎口的疤痕那日被飛濺的火星燙傷),“他們不搶鐵砧,還問我會打馬掌不 —— 後來真讓我帶人修了百副馬蹄鐵,給的糧夠全家吃半月。” 鄰人追問 “虎王” 模樣,瓦倫搖頭︰“沒見過,只听兵卒說,是發這牌的將軍不準亂殺人。” 消息像爐煙般飄出街巷,漸成 “黑虎牌護命” 的傳奇。
面包師卡齊米日沒見過虎牌,卻把瓦倫的故事編得活靈活現。他揉面時對排隊的顧客說︰“那牌是東方神木所制,夜里會發光,虎紋一動,蒙古兵的刀就舉不起來。” 有孩童追問 “虎王是不是長著虎頭”,他拍著面團大笑︰“比虎頭還凶,卻偏護咱百姓 —— 前日見個蒙古兵給凍餓的小丫頭遞餅,說是虎王令,不準餓死人。”
這些添油加醋的故事在市集瘋傳︰有人說虎牌能驅邪,掛在門楣可防兵禍;有人說虎王原是中原的神將,奉旨來管蒙古兵。卡齊米日偷偷在面包上烤出簡化的虎紋,買的人竟多了三成。他悄悄對瓦倫說︰“管他真虎假虎,能讓家人活命,就是好虎。” 瓦倫雖覺荒唐,卻也默認了這善意的演繹 —— 恐懼中的百姓,總得找個寄托。
桑多梅日大教堂的地窖里,修士耶日正用鵝毛筆在羊皮卷上記錄︰“至元四十二年春,東方蒙古軍破城,持黑虎牌者傳令︰不屠匠人、不害婦幼、不毀教堂。吾等率婦孺避于鐘樓,見兵卒過教堂門皆繞行,有頑童擲石擊之,亦不追。” 他特意畫出虎牌形制︰“方五寸,黑檀木,雙虎環護幼雛,陰刻異文後知為蒙古字與漢字)。”
卷中還記有親歷細節︰蒙古軍中有穿異服者漢人),見教堂十字架會頷首;分發糧食時,教士可優先領取,用于救濟貧弱;有兵卒向他討水,用生硬的拉丁語說 “虎王令,護天主徒”。耶日在頁邊批注︰“此虎王非嗜殺之輩,其令嚴明,竟勝西歐諸王。” 這份檔案被封入橡木盒,與《聖經》同置,成為教堂秘藏。
主教伯納德在彌撒時,把蕭虎稱作 “東方來的護佑者”。他站在講台上,舉著耶日畫的虎牌摹本︰“天主以神秘方式遣使者,此虎王雖信異教,卻行聖徒之事 —— 不殺無辜,保護教堂,正如大衛王守護耶路撒冷。” 信眾听得入迷,有人低聲祈禱︰“願虎王庇佑吾城。”
私下里,伯納德對耶日坦言︰“稱他為護佑者,是讓百姓少些恐懼。” 他曾在蒙古軍營見到那拉珠爾,對方遞來的文書上蓋著虎紋印,竟寫著 “教堂財產免繳”。“他們需要匠人冶鐵,需要我們安撫民眾,” 伯納德撫摸著十字架,“這虎王的權謀,比刀劍更有力。” 此後,波蘭諸城的教堂都悄悄備著虎牌摹本,遇兵禍便懸于鐘樓。
波蘭國王收到立陶宛公爵的密函時,壁爐里的火正旺。函中用拉丁文寫道︰“蒙古軍中有‘虎王’者,發‘三不屠’令,實乃權謀︰護匠人以充其軍械,護婦幼以安民心,護教堂以借教士之威。桑多梅日已為其冶鐵三月,輸糧千石,此非仁慈,乃以恩養威。” 附頁是虎牌拓片,公爵批注︰“牌上雙虎護幼,恐是示其欲長治,非僅劫掠。”
國王召來謀士商議,有人主張 “借虎王之力制衡其他蒙古將領”,有人擔憂 “此令是誘降之計”。最終國王在密函上批︰“暫觀其行,密令諸城匠人假意歸附,實則拖延時日。” 貴族們的情報網開始運作,打探這 “虎王” 的來歷 —— 是蒙古宗王?還是被重用的異族人?答案比戰場上的刀光更令人不安。
貴族斯瓦托佩克在賬本夾層藏著給兒子的信,用波蘭語寫道︰“蒙古兵佔我莊園時,竟未燒糧倉,只取了三成糧,說是‘虎王令,留口糧’。他們看賬本比稅吏還細,問哪塊地種麥、哪塊產麻,倒像是要長駐。” 他叮囑兒子︰“藏好金銀,但別惹匠人 —— 蒙古兵對鐵匠比對咱客氣,听說虎王最看重能打鐵造箭的。”
信中還透露︰蒙古軍讓貴族繼續收租,卻要抽一成上交,“說是‘保護費’,不交就撤去虎牌護佑”。斯瓦托佩克捏著信紙發抖︰“這虎王比殺進來的將軍更可怕 —— 他不毀你的家,卻要你乖乖听話,像馴獸般。” 這種無形的控制,讓習慣了刀劍相向的貴族們無所適從。
漢商王茂的商隊行至黑海沿岸,逢人便講 “虎王令”︰“咱中原去的匠人,在波蘭城破時都揣著虎牌木片,蒙古兵見了就敬禮 —— 那牌上的虎紋,跟咱老家虎頭堡的一模一樣。” 他掏出塊備用木牌自己刻的仿品),“蕭將軍早算到會有這一日,教咱帶足了這物件,說是‘既是護身符,也是咱漢人的臉面’。”
商隊的 “警示錄” 里新增一條︰“入波蘭境,見蒙古軍勿慌,若為匠人,可示虎牌;若為商旅,提‘東方虎王’名號,言明販茶葉絲綢,多能通融。” 王茂特意叮囑伙計︰“講故事時多提‘不屠’,少提‘西征’,免得惹麻煩。” 這些話順著商路傳回中原,河南鞏縣的鐵匠鋪竟開始打制仿虎牌的掛件,說是 “能保遠行平安”。
波斯商人阿合馬在撒馬爾罕的市集上說︰“那東方虎王,左手持劍,右手持牌,劍斬頑抗者,牌護順服人。波蘭的教士把他畫成有雙翼的王者,說他能听懂百種語言,連飛鳥都為他傳信。” 他比劃著虎牌的模樣,說成 “黑檀木瓖寶石,夜里會發出虎嘯”,引得圍觀者陣陣驚呼。
這些添枝加葉的傳言里,虎王成了 “智慧與力量的化身”。有西域王廷派使者隨商隊西行,想求虎牌作為通好信物;也有教派認為虎王是 “末日審判的先驅”,派人去波蘭一探究竟。阿合馬看著商機漸起,暗自竊喜 —— 他賣的 “虎王畫像”,其實是照著波斯王子的模樣畫的。
羅馬教廷收到約翰修士的報告時,正值復活節前夕。這份用拉丁文寫就的羊皮卷,首次出現 “tiger king of the east” 一詞,描述道︰“其人統領蒙古軍一部,頒令不屠匠人、婦幼與教士,以黑檀虎牌為記。所到之處,教堂無損,匠人受敬,百姓雖懼其威,卻感其恩。”
報告詳細記錄了虎牌的形制︰“方五寸,刻雙虎護幼紋,背刻漢字‘守’與蒙古文‘護’,持牌者可免兵禍。” 約翰推測︰“此令或為籠絡人心,其志不在劫掠,而在收服諸城。” 教廷將報告存入 “東方異聞檔案”,教皇批注︰“需查清此人是否願與教廷通好,可遣使者攜聖物前往。” 遙遠的東方虎名,開始牽動羅馬的神經。
桑多梅日城的殘垣上,不知何時被人鑿了塊石碑,碑頂刻著簡化的虎紋,下方是波蘭文禱詞︰“願東方虎王的令旗永遠飄揚,護佑吾等遠離刀兵。” 鑿碑的痕跡很新,像是鐵匠或石匠的手筆 —— 他們是 “三不屠” 令的直接受益者。
瓦倫路過時總會摸一摸碑上的虎紋,粗糙的石面被無數手掌磨得光滑。有蒙古兵見了,竟未拆除,只是用炭筆在旁邊畫了個更大的虎頭。後來,這石碑成了城中隱秘的地標,母親哄孩子時會說︰“再哭,虎王就不護著咱了。” 東方來的虎名,就這樣以最樸素的方式,融進了波蘭諸城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