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市第一醫院重癥監護區,安保級別已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病房外走廊上,肅立著如同鐵塔般、來自省廳特勤處的警衛,槍套打開,眼神銳利如鷹。厚重的隔離門內側,覃楓在藥物作用下陷入半昏半醒的譫妄狀態,點滴持續滴入蒼白的靜脈。
韓梅站在隔離觀察窗外,滿臉疲憊,眼下一片濃重的烏青。看到林悅帶著一身冰冷的夜氣和硝煙味道走來,她立刻迎上︰“林隊,剛趙副局長來過電話,詢問情況……”
林悅腳步未停,徑直掠過她走向觀察窗口,目光穿透雙層防彈玻璃,落在病床上那具被連接了無數管線、脆弱得仿佛一踫即碎的軀體上。她的眼神里沒有絲毫暖意,只有一種審視證據般的冰冷專注。
“他說什麼?”林悅頭也沒回地問。
“問覃楓情況,又問火場那邊有沒有實質性發現…”韓梅敏銳地察覺到林悅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林隊?”
林悅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隔著玻璃質問昏睡的覃楓︰“他當然關心。火起得太快,燒得太干淨了……但有些東西,灰里也能說話。”她的目光從覃楓身上移開,轉而落在監護儀跳動的數字上,語氣陡轉,“趙副局長還在局里嗎?”
“沒有,”韓梅立刻回答,“他今晚沒在局里值班,電話是從家里打來的。他說他明天一早要去省里參加一個規劃協調會,可能一天都……”
林悅猛地轉過頭,目光如手術刀般刺向韓梅︰“省里規劃會?什麼時候定的?”
韓梅被林悅的目光看得心頭一凜︰“這個…之前沒听局辦通報過明天的會議安排變動。應該是臨時通知?或者他之前…”韓梅突然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這個節骨眼,趙振華作為安保主管、覃楓“遇襲”後的重要嫌疑人,偏偏在這個時候要離開辦案核心區整整一天?
林悅眼底的冰面瞬間龜裂,露出下面洶涌的熔岩!她一步逼近韓梅,聲音壓得極低,卻蘊含著能將人靈魂碾碎的力量︰“听著。從現在起,切斷趙振華及其直系下屬對本案所有信息的查詢權限!監听他所有通訊線路!明面工作照做,但省廳特勤的人會看著他。他那個會…開不久了。”
韓梅倒抽一口涼氣,心髒狂跳︰“林隊!你是說…?!”話到嘴邊,卻駭然失聲。
林悅沒有回答。她再次望向病床上的覃楓,那雙昏沉無焦的眼楮偶爾睜開一絲縫隙,透出無邊的恐懼和痛苦。林悅的手輕輕撫上厚重的防彈玻璃,指尖冰涼。隔著無法逾越的屏障,她的指腹按在了自己褲袋的位置。
那里,一片來自毀滅之火的、印著模糊海鷗標記的復印殘片,正靜靜躺在密封袋里,如同滾燙的烙鐵,燙著她口袋里的皮膚,也燙著她的神經。
玻璃冰冷堅硬,映出她凝滯的輪廓。窗外,是黎明前最沉重的黑暗。那艘名為“海鷗資本”的幽靈船,早已消失在浩瀚的境外資金海洋的黑暗深處。船的主人們,正隱藏在這座城市金碧輝煌的殿堂深處,或許正安然熟睡,或許正舉杯歡慶灰飛煙滅。他們以為自己已經燒掉了地獄之門的鑰匙。
林悅的嘴角緩緩向上牽動,露出一絲毫無溫度、甚至顯得有些猙獰的弧度。
錢會說話。灰燼會說話。地獄燒焦的門縫里漏出的數字,終將成為刺穿他們喉嚨的審判之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