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樣的寂靜在彌漫開濃重血漿氣味的走廊里彌漫。
像一張巨大的、浸透了冰水的棉被，猛然蓋下，扼殺了所有聲響，甚至呼吸。
搶救室里機器刺耳的、代表生命終點的直線嗡鳴音，成為唯一的、冰冷的背景音。
嘀——————
曹彪的眼楮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放大成空洞的黑點，身體猛地一軟，徹底癱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像被抽掉了骨頭。
臉上只剩下一種灰敗的、徹底的、如同死人的絕望。
林悅揪住曹彪衣領的手，就那麼僵在半空。
手指根根緊繃如鋼筋，指甲縫里殘留的曹彪衣領上的血跡異常刺目。
她沒有動。
沒有去看癱倒的曹彪，也沒有看宣告死亡的醫生。
她的目光穿透那扇剛打開的大門，穿過門口醫生們疲憊沉重的身影，直勾勾地射向搶救室里面！
冰冷刺眼的無影燈下。
一台被各種凌亂線纜纏繞、顯示屏上一片冰冷的橫線——）的生命監護儀。
地上、垃圾桶里、平車上……目光所及，到處都是扔得亂七八糟、沾滿粘稠暗紅色血跡的紗布、棉球、被撕開的包裝袋……如同經歷了一場血色的風暴。
更深處，那張搶救床上……
一具蓋著無菌布、只露出蒼白額頭和無力垂下一只手臂的尸體輪廓，被白色的床單勾勒出來。
手臂上布滿掙扎時被固定帶勒出的青紫血痕和靜脈穿刺留下的針孔，刺眼的、大片的瘀斑正在皮膚下飛速彌漫，那是一種毒素造成的瀕死體征！
那垂落的手掌無力地半搭在床邊，指尖朝下，一滴尚未完全凝固的暗褐色粘稠液體，正緩緩地從冰冷僵硬的指尖向下墜落。
啪嗒。
極其輕微的一聲。
砸在冰涼的反光地面上。
綻開一小朵污濁的、無法抹去的印記。
就在這具失去所有生命光華的尸體旁邊，一個穿著看守所隨行醫生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急促地收拾著什麼器械。
那身形……瘦高！林悅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
那男人動作顯得極為熟練專業，低著頭刻意回避著搶救室所有人的視線。
他那身“制服”領口微微散開著，露出內里黑色高領羊毛衫的一角。
就在他彎腰收拾搶救車下層物品，將一大把沾滿血的廢棄藥物包裝塞進黃色醫療廢物袋的時候——
林悅那雙血紅的眼楮死死盯住了對方因動作而顯露的左側後腰！
白大褂被搶救床的圍欄稍稍牽絆掀起的一角下，不是普通人內搭的衣角，也沒有醫用腰帶！
赫然露出一小片深墨綠色、質地特殊、帶有細微蛇鱗般特殊紋理的布料！樣式……極其眼熟！
是那晚！雲端會所！那兩個行動迅捷、如同幽影般截殺而來的深色勁裝！
金氏！金先生暗衛的標準制式內襯！
如同高壓電流瞬間擊穿四肢百骸！
林悅身體內部所有翻滾的岩漿、暴烈的怒火、無法言喻的窒息痛苦，在這一刻被這個絕境中的發現，徹底點燃！並且淬煉、壓縮、凝固！
冰冷的、絕對的殺意！
不是失控的暴怒，而是經過地獄烈火淬煉之後，一種洞悉一切、鎖死目標、再無任何幻想的決絕死寂！
林悅揪住曹彪衣領的手，猛地松開了。
那個看守所“醫生”似乎也察覺到了門外的異樣，動作一滯，極其敏銳地朝門口瞥來。正對上了林悅那雙凝固了所有風暴之後的、冰封萬里的眼楮！
那一眼！
如同墜入無光深淵！
那“醫生”臉上的職業性麻木瞬間凝固，一絲源自骨子里的恐懼寒意在他眼底乍然迸裂！
他像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別開臉，身體極其微小地繃緊，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醫療廢物袋粗糙的邊角。
林悅卻沒有立刻動作。
她緩緩地轉回身，目光從那個毒蛇般的假醫生身上移開，從曹彪絕望的死灰色臉上掃過，再掠過宣布死亡的主治醫生深重的疲憊。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搶救床上，那具覆蓋著白布、已經沒有任何回應的身軀。
她看到那只無力垂落的手臂，看到手腕內側袖子被粗暴翻卷上去的痕跡……
就在那手腕內側靠近橈骨的位置，緊貼著皮膚，一塊小小的、被血浸濕又被搶救粗暴擦拭後顯露出來的碎布片露出了模糊的一角！質地特殊，像是某種硬質的絲綢！顏色是……極其少見的絳紫色！
林悅的瞳孔猛地收縮！如同被強光灼刺！
那是……趙倩！林悅印象中，趙倩也有一件絲綢質地的裙子！絳紫色！
周正陽！這個已經冰冷的人身上，為什麼會有趙倩衣服的碎片？藏在他手腕袖子里？他是如何在生命最後關頭藏匿了它？又是想留下什麼？！
就在那絳紫色碎布的旁邊，在被搶救人員粗魯搬動周正陽身體、扯動袖口暴露出的更深處皮膚上……
在那手臂內側蒼白冰涼、剛剛開始出現詭異瘀斑的皮膚表面——有一個新鮮的、似乎是用指甲竭力劃破皮肉形成的、極其潦草又扭曲的幾個血字︰
“黑手斷根……東林…”
後面一個字的筆畫只拖了一半，血跡模糊中斷，如同被突然掐斷的絕唱！
黑手斷根……東林……
後面一個字的筆畫只拖了一半，血跡模糊中斷，如同被突然掐斷的絕唱！
黑手斷根……東林……
林悅身體僵直如同冰塑！
一股比醫院空調冷風更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
那絕不是周正陽的正常筆跡！是極度痛苦下瀕死的瘋狂！也是……指向極度恐怖的暗示！
東林？！江州省舊工業區那個已經廢棄的巨大廠區代號？！那個傳說中如同巨大金屬墳墓、埋藏了無數歷史秘密和污垢的地方？！那個趙倩死前最後三個月的通信記錄里，被特殊技術分析還原出的一個隱藏頻率聯系地點？！那個林悅一直以為是虛假中轉站的地點！
冰冷的邏輯碎片如同鋒利的隕石碎片，帶著死亡的呼嘯和硫磺的氣息，在她大腦中猛烈地對撞、組合、爆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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