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明則已經開始規劃路線，修長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屏幕的藍光映在他緊繃的下頜線上。地圖上，三條不同顏色的路線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延伸出去，最終都指向城郊那個被標記為"廢棄氣象站"的紅點。
林悅站在原地沒動。
她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盯著樓下漆黑的角落——一個模糊的身影正悄悄溜出後門。那人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背上，腳步踉蹌卻堅定，很快消失在綠化帶的陰影中。
是趙倩！
她根本沒回周維民那里，而是......
"她在調虎離山！"林悅突然明白過來，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趙倩故意讓我們以為周維民發現了，其實......"
陳志明已經撥通了一個號碼，手機緊貼耳側。他太陽穴上的青筋隱約跳動︰"老吳，幫我查個車牌......對，就是趙副市長的專車......什麼？正在往城東方向行駛？"
三人同時看向牆上那張寧州市地圖——城東，正是與7號安全屋完全相反的方向！
王黎明肅然起敬，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柄︰"她在引開追兵，"他聲音沙啞，"用自己的車。"
監控畫面里，那輛熟悉的黑色奧迪正駛向跨江大橋，而三輛沒有牌照的黑色suv已經悄然尾隨其後。雨幕中，隱約可見趙倩單薄的背影挺得筆直，沒有絲毫猶豫。
林悅的視線模糊了。
她終于明白趙倩臨走時那個眼神的含義——這不是報恩，而是贖罪；不是犧牲，而是反抗。那個被權力玩弄了三年的女人，最終選擇用這種方式奪回自己的尊嚴。
"走吧，"陳志明抓起車鑰匙，金屬踫撞聲清脆刺耳，"趁她爭取的時間。"
趙倩給的通行證比想象中還要好用。
7號安全屋從外面看只是個普通的廢棄氣象站，銹跡斑斑的鐵門上掛著"危房勿入"的牌子。但王黎明一眼就發現了隱藏在磚牆縫隙中的攝像頭，鏡頭隨著他們的接近無聲轉動。
"別抬頭，"陳志明低聲警告，"自然一點。"
林悅將通行證貼在看似隨意的牆磚上，"滴"的一聲輕響，地面突然震動——偽裝成水泥平台的地下電梯緩緩升起。
電梯下降的三十秒里，三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王黎明檢查了最後一次彈匣，陳志明調整了眼鏡上的微型攝像頭，林悅則將趙倩給的另一個小裝置——看起來像口紅，實則是信號干擾器——握在了掌心。
地下三層的走廊長得仿佛沒有盡頭，慘白的燈光將三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兩側的牢房都空著，直到最深處那扇厚重的金屬門前——
一個身穿武警制服的年輕軍官正靠在牆邊抽煙，煙霧在他緊鎖的眉間繚繞。看到林悅一行人，他驚得煙頭都掉在了地上。
"林市長，你們......"吳越的瞳孔劇烈收縮，右手已經按在了槍套上，"你們不能出現在這里，快離開這兒！"
王黎明一個箭步上前，老刑警的身手快得驚人，瞬間將吳越按在了牆上︰"小吳，你父親吳衛國讓我代他問好。"
這句話像一記重拳，打得年輕軍官渾身一僵。他父親——徐振國的老部下，上周剛被"雙規"。
"我......"吳越的喉結滾動，聲音發苦，"我有老婆孩子......"
"趙倩也有父母，"林悅突然開口，"但她現在正一個人引開所有追兵。"
吳越的臉色變了。他看了看王黎明抵在自己腰間的手槍，又看了看林悅決絕的眼神，最終長嘆一口氣︰"門禁卡給我。"
金屬門滑開的瞬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覃楓被銬在房間中央的鐵椅上，頭無力地垂著，白襯衫已經變成了暗紅色。他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著，左手五指被鋼釘釘在扶手上，干涸的血跡在地面匯成一片黑色的湖泊。
"覃楓！"林悅的聲音撕裂般破碎。
椅子上的人影微微動了動，抬起腫脹的眼皮。當看清來人時，他開裂的嘴角竟扯出一個微笑︰"......來得......真慢......"
陳志明已經蹲下身檢查傷勢︰"右臂骨折，三根肋骨骨裂，左手......"他的聲音哽住了，"需要專業醫生。"
"沒時間了，"吳越緊張地看向監控，"交接班還有十分鐘，我必須......"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打斷。
刺耳的警笛聲中，吳越的對講機突然炸響︰"全體注意！代理市長趙倩駕車墜江，重復，代理市長趙倩駕車墜江！立即進入一級戒備！"
林悅的世界突然安靜了。
她看見吳越的嘴在動，看見王黎明在瘋狂地撬釘子，看見陳志明在給覃楓注射腎上腺素——但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對講機里那個機械的女聲在不斷重復︰
"......墜江......墜江......墜江......"
覃楓染血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溫度燙得驚人︰"......走......"
王黎明已經破開了最後一道束縛，和陳志明一左一右架起覃楓。吳越咬了咬牙，突然摘下自己的肩章塞給林悅︰"東側消防通道，監控已經關了。"
警報聲中，五人跌跌撞撞地沖向逃生通道。林悅的掌心被覃楓的血浸濕，黏膩溫熱。她想起趙倩最後那個微笑，想起她說"別辜負這座城市"，想起那輛義無反顧沖向江面的黑色奧迪......
消防通道的門在身後重重關上時，林悅終于哭了出來。滾燙的淚水混著覃楓的血，在冰冷的地面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王黎明說得對——這確實不是報恩，而是反抗。只是誰也沒想到，趙倩選擇的反抗，竟如此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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