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明一把抓過那張門禁卡，指腹在卡片表面快速摩挲，感受著防偽紋路的細微凸起。
卡片邊緣有些磨損，但芯片區的金屬觸點閃著冷光——是真的。
他抬頭與陳志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陳志明則死死盯著趙倩的眼楮，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你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趙倩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是被摔碎的玻璃，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痛苦。她抬手將濕漉漉的頭發別到耳後，露出頸側一道尚未愈合的咬痕。
"我當然知道，"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卻帶著千鈞重量，"大不了一死。"
這句話像一記悶雷砸在客廳里。林悅的瞳孔驟然收縮，她下意識向前邁了半步，又硬生生剎住。
趙倩的表情太陌生了——那個永遠妝容精致、舉止得體的副市長，此刻眼中燃燒著某種近乎解脫的瘋狂。
"為什麼要幫我們？"林悅听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本來可以平步青雲。"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錘擊。趙倩轉頭望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將她的倒影切割成扭曲的碎片。
"我看透了，"她的冷笑里帶著腥甜的血氣，舌尖無意識地舔過開裂的嘴角，"本以為攀附上這些男人，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她的手指緩緩撫過鎖骨處的淤青，那是上周留下的，"沒想到......"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三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慶功宴後的夜晚，摻了藥的香檳，酒店套房里刺眼的頂燈，還有周維民解皮帶時金屬扣踫撞的聲響。
"他們給了我副市長職位，"趙倩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代價是隨時要當一條隨叫隨到的母狗。"
林悅的胃部一陣絞痛。她突然想起半年前的市委擴大會議，趙倩中途離席了二十分鐘，回來時口紅的顏色明顯補過。當時她還開玩笑說趙倩是不是偷偷去約會了......
趙倩突然轉身直視林悅，濕漉漉的睫毛下，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茶幾邊緣，那里積了一層薄灰——自從被停職，林悅已經很多天沒心思打掃了。
"你有能力和實力，"趙倩的聲音突然柔軟下來，像是回到了她們剛共事時的樣子，"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父母官。"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剖開林悅的心髒。
她想起去年抗洪時，趙倩連續三天三夜守在堤壩上，渾身泥水；想起她力排眾議推進的棚戶區改造項目；想起她偷偷資助的那個失去雙親的大學生......
"那些政績，"林悅突然明白了什麼，"都是你......"
"是我做的，"趙倩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又暗淡下去，"但功勞都記在周維民頭上。"她扯了扯嘴角，"畢竟"懂事"的女人才能往上爬，不是嗎？"
王黎明突然重重咳嗽一聲，手指敲了敲腕表——五點四十，距離轉移時間只剩二十分鐘。
趙倩像是突然驚醒，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國安局地下車庫的備用鑰匙，我的車就停在後門。"
她的語速突然加快，"周維民今晚喝多了，至少要睡到八點才會發現卡片丟了。"
陳志明接過鑰匙，金屬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他注意到鑰匙環上掛著一個小小的平安符——去年抗洪後，災區群眾送給趙倩的。
"你......"林悅想問趙倩要不要一起走，卻被對方搖頭打斷。
"我得回去，"趙倩整理著濕透的衣領，試圖遮住那些不堪的痕跡，"否則他會起疑。"
她的動作突然頓住，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保險箱密碼是他女兒的生日，0913。"
王黎明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每次......"趙倩的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都逼我叫他"爸爸"。"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每個人臉上。
林悅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比起趙倩承受的，這點疼痛算什麼？
趙倩已經走向門口，背影單薄得像張紙片。在擰開門把手的瞬間，她突然回頭︰"7號安全屋東側有個消防通道，監控昨天壞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報修的。"
雨聲隨著打開的房門洶涌而入，趙倩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燈下顯得格外孤獨。林悅突然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趙倩的手腕冰涼縴細，脈搏在林悅指尖下急促跳動。林悅這才發現，她袖口下藏著更多傷痕——新舊交疊，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泛著血絲。
"值得嗎？"林悅的聲音發顫，"為了我們......"
趙倩輕輕抽回手，嘴角揚起一個破碎的微笑︰"不全是為你。"她的目光越過林悅，看向牆上掛著的寧州市地圖，"那個棚戶區......我長大的地方......"
她沒有說完，但林悅懂了。那個即將被拆遷的棚戶區，是趙倩從未對外提起的出身。
"保重。"趙倩最後看了一眼陳志明和王黎明，眼神復雜，"別辜負......這座城市。"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王黎明第一個行動起來，快速檢查槍支彈藥；陳志明則開始規劃路線，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林悅站在原地，雨水從趙倩站過的地方緩緩擴散，像一片小小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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