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明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辦公室里堆積如山的采購申請單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自從空降到采購科擔任科長以來，工作量比他在原單位翻了一倍不止。
更讓他頭疼的是，科里的老員工鄧玉芬——大家都叫她鄧姐——對他的工作處處掣肘。
"陳科長，這批辦公用品的采購單您得趕緊批一下，各部門都催著呢。"小李站在辦公桌前，手里拿著一沓文件。
陳志明接過文件，快速掃了一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個報價比市場價高了15，怎麼回事？"
小李面露難色，壓低聲音道︰"這是鄧姐聯系的供應商報的價，她說……"
"說什麼？"
"說這家質量有保障，其他家容易出問題。"
陳志明冷笑一聲，把文件往桌上一拍︰"質量有保障？同樣的品牌，同樣的型號，隔壁市的采購價可比這低多了！"
他站起身，徑直走向鄧玉芬的工位。鄧姐正悠閑地喝著茶，見陳志明過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鄧姐，鑫源辦公的報價有問題，比市場價高了不少。"陳志明開門見山。
鄧玉芬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臉上堆著假笑︰"哎喲，陳科長，您剛來可能不了解情況，這家我們合作很多年了，服務好，送貨快，貴一點也值當。"
"值當？"陳志明盯著她的眼楮，"用公家的錢買高價貨，這叫值當？"
鄧玉芬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漸漸冷了下來︰"陳科長，您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批采購重新招標。"陳志明斬釘截鐵，"按正規流程走。"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其他同事都低著頭，假裝忙碌，但耳朵都豎得老高。
鄧玉芬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擠出一句︰"行，您說了算。"
但陳志明知道，這事沒完。
接下來的幾天，陳志明明顯感覺到科里的氛圍變了。
"陳科長，您要的供應商資料我放桌上了。"小李放下文件就要走。
"等等，"陳志明叫住他，"這份名單怎麼少了三家？"
小李支支吾吾︰"鄧姐說那幾家資質不全，讓我先篩掉……"
陳志明氣得太陽穴直跳。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每次他要求擴大供應商範圍，鄧玉芬總能找到理由把最有競爭力的幾家排除在外。
更蹊蹺的是，昨天財務科的老王悄悄告訴他︰"小陳啊，你可得當心點。鄧玉芬的表弟就在鑫源辦公當副總，這事大家都知道，就瞞著你呢。"
陳志明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鄧玉芬死咬著這家不放，原來是有油水可撈！
他當即決定，下周的辦公用品招標會，一定要親自把關。
招標會當天，陳志明特意提前半小時到場，把投標文件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陳科長，您這是信不過我的工作啊？"鄧玉芬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滿。
"按規矩辦事而已。"陳志明頭也不抬，"鄧姐要是問心無愧，何必在意這個？"
鄧玉芬冷哼一聲，扭著腰走了。
開標過程出奇地順利，最終中標的是一家新入圍的供應商，報價比鑫源低了18。陳志明長舒一口氣，總算沒白費功夫。
可就在他準備宣布結果時，鄧玉芬突然站起來︰"我反對！這家公司去年有過交貨延遲的記錄，不符合我們的資質要求！"
會議室里一片嘩然。陳志明眯起眼楮︰"鄧姐，你之前提供的供應商評估報告里，可沒提到這一點。"
"那是…那是資料更新不及時。"鄧玉芬眼神閃爍，"我也是剛想起來。"
"是嗎？"陳志明打開電腦，調出一份文件投影到大屏幕上，"巧了，我剛好查到，你所說的"延遲交貨"事件，是因為鑫源辦公當時惡意舉報競爭對手。這事還上了行業通報，需要我念給大家听听嗎？"
鄧玉芬的臉色刷地變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
當天下午，陳志明就被叫到了分管副局長辦公室。
"小陳啊，听說你今天在招標會上，讓老鄧下不來台？"副局長張建軍慢條斯理地泡著茶。
陳志明挺直腰板︰"張局，我只是按規章制度辦事。"
"年輕人有原則是好事。"張建軍遞過一杯茶，"但也要注意工作方法嘛。老鄧在采購科干了二十年，人脈廣，經驗豐富，你要多尊重老同志。"
陳志明接過茶杯，心里明鏡似的——這是來當說客了。
"張局，如果"經驗豐富"指的是吃回扣的本事，那這種經驗還是少點為好。"
"砰！"張建軍重重放下茶杯，紫砂杯底在實木辦公桌上砸出一聲悶響，"陳志明！注意你的言辭！"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空調出風口發出的細微嗡鳴此刻顯得格外刺耳。
陳志明站在辦公桌前，背挺得筆直。
他今天特意穿了那套深藍色西裝——林悅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袖口的定制紐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他的目光毫不退縮地迎上張建軍噴火的眼神，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那份攤開的財務報表。
"張局長，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職責。"陳志明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把鋒利的刀，"這筆五十萬的設備采購沒有招標記錄，驗收單上的簽字明顯是偽造的。作為采購科長，我有權要求徹查。"
張建軍的臉色由紅轉青，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陳志明，你別以為有林悅給你撐腰，就能在這里為所欲為！"
辦公室外，幾個假裝整理文件的科員不約而同地放輕了動作，豎起耳朵。
鄧玉芬站在走廊拐角，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緊緊攥著文件夾，指節發白。
陳志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不帶溫度的微笑︰"張局長，我們現在討論的是采購流程的合規性問題，請不要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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