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明故意提高了聲音，確保門外的人都能听見︰"如果這筆采購確實沒有問題，為什麼不能接受審計？還是說..."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如刀，"這里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張建軍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茶水濺在財務報表上，暈開一片褐色的水漬。他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在極力壓制怒火。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濃得幾乎能點燃。這是一場早就注定的對決——一方是深耕多年的實權派，一方是空降而來的"駙馬爺"。
張建軍深吸一口氣，突然冷笑起來︰"好，很好。陳科長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能理解。"
他慢條斯理地坐回真皮座椅，手指交叉放在凸起的肚子上，"不過我得提醒你，采購科的水很深，小心...淹著。"
這赤裸裸的威脅讓辦公室外的鄧玉芬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太了解張建軍的手段了，這些年被他整走的不听話的下屬，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陳志明卻不為所動。他從容地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u盤，輕輕放在桌上︰"巧了，我正好喜歡游泳。這是最近整理的近三年采購數據異常清單，我已經抄送給紀委的王書記了。"
張建軍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死死盯著那個銀色u盤，像是看著一枚定時炸彈。
"你..."他的聲音突然有些發干，"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當然。"陳志明直視著他的眼楮，"我在履行一個公務員應盡的職責。"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張建軍臉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近三年的數據...那里面有多少不能見光的東西，他比誰都清楚。
辦公室外，鄧玉芬的臉色刷地變白，手里的文件夾"啪"地掉在地上。這聲響動打破了走廊上詭異的寂靜。
張建軍猛地轉頭看向門口，又轉回來盯著陳志明，眼神陰鷙得可怕︰"陳志明，你以為這樣就能扳倒我？"他壓低聲音，幾乎是咬著牙說，"你太天真了。周書記不會坐視不管的。"
陳志明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張局長，我們是在討論工作問題，為什麼要扯到省委領導？還是說..."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周書記和這些違規采購也有關系？"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直指要害。張建軍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你給我出去！"
陳志明從容地收起文件，臨走前回頭說道︰"對了，明天審計組會進駐采購科，希望張局長配合工作。"
他走出辦公室時，整個走廊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看似溫文爾雅，卻敢正面硬剛張建軍的男人身上。鄧玉芬早已不見蹤影。
張建軍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像一頭困獸。他抓起電話，手指發抖地撥了一個號碼︰"老金，出事了..."
電話那頭，被稱為"老金"的掮客听完張建軍的講述，沉默了片刻︰"這個陳志明，比我們想象的難對付啊。"
"現在怎麼辦？"張建軍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慌亂，"那些賬目經不起查！"
"別慌。"老金的聲音陰冷，"周書記已經知道了。他讓我轉告你，立刻啟動"清掃程序"。"
張建軍的手一抖，電話差點掉在地上︰"全部？"
"全部。"老金斬釘截鐵地說，"特別是和明遠集團有關的，一點痕跡都不能留。"
掛斷電話，張建軍癱坐在椅子上，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他太清楚"清掃程序"意味著什麼——那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毀滅證據行動，需要斷尾求生。
辦公室的空調開得很足，他卻覺得燥熱難耐，松了松領帶，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窗外，夕陽的余暉將整個辦公室染成血色。
張建軍盯著桌上那個相框——里面是他和周正陽在去年全省經濟工作會議上的合影。
照片里，周正陽親切地搭著他的肩膀，笑容和藹。而現在，這個笑容在他腦海中卻變得陰森可怖。
"老金這個王八蛋..."張建軍咬牙切齒地咒罵著，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牆壁。精致的紫砂杯在撞擊中粉身碎骨，碎片四濺，就像他此刻支離破碎的仕途。
他顫抖著手打開保險櫃，取出一部從未使用過的加密手機，撥通了一個記憶深處的號碼︰"是我，啟動"清掃程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個機械化的應答︰"收到，72小時內完成。"
放下電話，張建軍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氣，癱軟在真皮座椅上。
他太清楚這個命令意味著什麼——那些與他有過利益往來的商人、那些經他手提拔的下屬、甚至跟了他十幾年的鄧玉芬...所有人都將成為棄子。
晚上八點，林悅推開家門，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陳志明坐在沙發上，面前攤開著幾份文件，眉頭緊鎖。
"這麼晚還在工作？"林悅脫下外套掛在衣帽架上，聲音里帶著疲憊。
陳志明抬起頭，眼神復雜︰"你看到新聞了嗎？"
林悅走到沙發旁坐下，揉了揉太陽穴︰"張建軍被帶走調查了？"
"不止是他，"陳志明將平板電腦推到她面前，"明遠集團三個高管也被控制了，還有財政局的兩個處長。"
林悅快速瀏覽著新聞，眉頭越皺越緊︰"動作這麼快？"她突然抬頭，直視丈夫的眼楮︰"你真的把那些數據抄送給了紀委？"
陳志明點點頭，眼神堅定︰"三天前就送了。"
林悅深深嘆了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你太沖動了。"
"我覺得我沒做錯。"陳志明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這些蛀蟲侵吞公款，中飽私囊，難道不該被查處嗎？"
林悅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寧州的夜景燈火輝煌，她卻只感到一陣寒意。"志明，我不是說他們不該查。"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千鈞，"我本來想等他們馬腳露出多一點，再一網打盡的。可是你這樣一來，就打草驚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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