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趙倩辦公室,陳志明才發現自己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濕。
走廊上,鄧姐正和幾個同事低聲交談,看到他手中的燙金請柬,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回到辦公室,陳志明立刻反鎖了門。
他顫抖著打開請柬,內頁用漂亮的手寫體注明了時間地點,落款處除了張明遠的簽名,還有一個鮮紅的唇印——那抹艷麗的紅色在米色紙面上格外刺眼。
陳志明站在窗前,望著雨中模糊的城市輪廓。
趙倩、張明遠、那支被退回的筆、突然出現的請柬......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情,正在形成一張無形的網。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雲頂莊園的主別墅里,張明遠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搖晃著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他身後的茶幾上,擺著三份精心準備的禮物——一份給趙倩的愛馬仕絲巾,一份給陳志明的限量版鋼筆,還有一份......給林悅的"驚喜"。
"都安排好了嗎?"他對著空氣問道。
陰影處,一個身影微微頷首︰"一切就緒,就等周六了。"
張明遠抿了一口酒,金絲眼鏡後的眼楮眯成一條縫︰"好戲,就要開場了。"
暮色四合時,陳志明推開家門,玄關的感應燈應聲而亮。
他機械地換下皮鞋,手指在領帶上扯了扯,卻怎麼也解不開那個死結。
客廳里沒開燈,只有廚房透出一線光亮,抽油煙機的轟鳴聲隱約傳來。
"回來了?"林悅的聲音從廚房飄出,伴隨著鍋鏟踫撞的聲響。
陳志明含糊地應了一聲,公文包"咚"地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卻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
那張燙金請柬從包里滑出半截,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刺眼。
"洗手吃飯吧,今天炖了你愛喝的蓮藕排骨湯。"林悅端著湯碗走出來,身上還系著那條藍底白花的圍裙。
她順手按下客廳主燈開關,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陳志明下意識眯起眼。
燈光下,林悅的輪廓格外清晰。
她今天把長發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的後頸,幾綹碎發垂在耳際。
陳志明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這周省里的環保督查讓她連續熬了幾個通宵。
"怎麼了?"林悅放下湯碗,目光落在他僵硬的姿勢上,"遇上麻煩了?"
陳志明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他彎腰撿起那張請柬,燙金的邊緣在掌心留下細微的灼熱感。
"趙倩今天......"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給了我這個。"
林悅接過請柬,指尖在燙金字體上輕輕摩挲。她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陳志明看見她瞳孔微微收縮——那是她面對重要文件時的習慣性反應。
"張明遠的家宴?"她翻開內頁,忽然輕笑一聲,"還特意標注了"攜夫人",真周到。"
陳志明猛地抬頭︰"你要去?"
"為什麼不去?"林悅把請柬放在餐桌上,轉身去盛飯。
她的背影挺得筆直,圍裙帶子在腰間系成一個利落的蝴蝶結。"我倒想看看,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排骨湯的香氣在餐廳里彌漫,白霧裊裊上升。
陳志明盯著那團霧氣,恍惚間又看見趙倩辦公室里飄散的茶香,看見她涂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請柬上輕輕一點的樣子。
"我覺得不對勁。"他拉開椅子坐下,聲音壓得很低,"今天趙倩特意提到那支鋼筆的事,還說......"他咽了咽唾沫,"收下筆就是張明遠的人。"
林悅盛飯的動作頓了一下。電飯煲的蒸汽撲在她臉上,將她的表情模糊成一片。
"筷子。"她突然說。
陳志明一愣︰"什麼?"
"遞雙筷子給我。"林悅指了指他手邊的筷子筒,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明天的天氣,"在你右手邊。"
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家常請求讓陳志明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
他抽出兩雙竹筷,遞過去時踫到林悅的指尖,溫暖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
"趙倩還說什麼了?"林悅坐下,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碗里。
陳志明盯著那塊炖得酥爛的排骨,醬色的湯汁正慢慢滲進米飯里。"她說張明遠新請了米其林廚師,酒窖里有82年的拉菲。"
他苦笑一下,"好像生怕我不去似的。"
林悅夾了一筷子清炒菜心,碧綠的菜葉上沾著晶瑩的油光。
"上周的市長辦公會上,趙倩特意提到要規範政商交往。"她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現在卻主動牽線搭橋,有意思。"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雨點 里啪啦打在玻璃上。
陳志明忽然沒了胃口,他放下筷子,陶瓷踫撞的聲音在安靜的餐廳里格外清脆。
"最奇怪的是這個。"他從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今天趙倩特意給我看了明遠集團的報價單,比市場價高出15。"他翻開被熒光筆標記的那幾頁,"她還給了幾個專家的聯系方式,說他們都推薦明遠。"
林悅接過文件,眉頭漸漸蹙起。
她翻頁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停在某個數據上,指尖微微發顫。
"這個數字不對。"她聲音驟然冷了下來,"比上次招標會上的報價高了20萬。"
陳志明倒吸一口涼氣︰"你記得這麼清楚?"
"上周五下午三點,第二會議室。"林悅合上文件,眼神銳利如刀,"明遠集團的副總親自做的陳述,我當時就在現場。"她冷笑一聲,"看來他們臨時改了數據。"
餐廳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兩人的影子在牆上短暫地扭曲。
陳志明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他想起趙倩辦公室里那半拉上的窗簾,想起她似有若無的香水味,想起她說"收下那支筆"時意味深長的語氣。
"所以這是個陷阱?"他聲音發緊。
林悅沒有立即回答。她起身走向客廳,從茶幾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抽出幾張照片攤在餐桌上。
照片上,張明遠正與幾個陌生面孔在某個私人會所舉杯暢飲。
"省紀委下周派巡視組來寧州。"她指著照片角落里一個模糊的身影,"帶隊的是老徐,我在中央黨校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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