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處，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遠去。
陳志明站在辦公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燙金禮盒。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鋼筆盒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萬寶龍的六角星標志在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看來鄧姐已經看到了那支筆了..."陳志明低聲自語。
他輕輕打開盒蓋，鋼筆的金屬筆夾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照得他眯起了眼楮。這支筆至少值他三個月工資，而"寧州市企業家協會"的落款更是意味深長。
辦公室外傳來同事們的交談聲，陳志明猛地合上盒蓋。
老是駁了趙倩的面子也不合適，畢竟她是分管領導。
但收下這份禮物，就等于在原則防線上打開了一個口子。
"呼——"他長舒一口氣，整了整領帶。最終，陳志明拿起禮盒，自言自語道︰"好，我待會就去找趙倩。"
鄧姐正倚在行政處的辦公桌旁，看到陳志明拿著禮盒走出來，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故意提高聲音︰"陳科長這是要去趙副市長那兒啊？"引得周圍幾個同事紛紛側目。
陳志明沒有接話，只是點了點頭。
鄧姐見狀，得意地扭頭就走，紅色裙擺像一面勝利的旗幟在走廊上飄揚。
走到趙倩辦公室門前，陳志明停下腳步，做了個深呼吸。
他注意到門是虛掩著的，隱約能听到里面傳來交談聲。抬手正要敲門，聲音卻突然停了。
"請進。"趙倩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仿佛早就知道他會來。
陳志明推門而入，發現趙倩正站在窗前，逆光中她的輪廓鍍著一層金邊。
辦公室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水味，是那種昂貴但不張揚的香型。
"趙副市長，你找我？"陳志明說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穩。
趙倩轉過身，陽光從她背後照進來，讓陳志明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陳科長。"
真皮座椅發出輕微的聲響，陳志明坐下後，立刻拿出那個燙金禮盒，輕輕放在兩人之間的辦公桌上︰"趙副市長，這筆我不能收。"
趙倩眉頭一皺，精心描繪的眉毛在眉心處形成一個細小的川字︰"為什麼？"她的聲音依然柔和，但陳志明注意到她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一下。
陳志明一時語塞。
他確實說不出來哪里不合適——這支筆既不是現金，也不是明顯超出正常價值的禮品。
但多年的從政經驗讓他本能地感到危險，就像聞到獵人氣味的野獸。
"無功不受祿，這筆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陳志明最終說道，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膝蓋。
辦公室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趙倩突然笑了，她伸手將禮盒往陳志明那邊推了推︰"陳科長太見外了。這是企業家協會給所有參會嘉賓準備的小紀念品，不值什麼錢。"
她站起身，走到文件櫃前，取出一份名單︰"你看，參會的每位領導都收到了。"名單上密密麻麻列著二十多個名字，後面都標注著"已簽收"。
陳志明掃了一眼，發現確實有不少部門負責人的簽名。但他敏銳地注意到，名單上林悅的名字後面是空白的。
"趙副市長的好意我心領了。"陳志明站起身，語氣恭敬但堅定，"不過我還是堅持原則。如果每位領導都收，那就更應該從我開始改起。"
趙倩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慢慢走回座位，涂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陳科長，有時候太過特立獨行，反而會讓其他同事難做啊。"
陽光不知何時被雲層遮住，辦公室里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陳志明注意到趙倩桌上擺著一個相框，照片里她正和張明遠在某項目奠基儀式上握手。相框旁邊，放著一份標著"明遠集團"字樣的文件。
"趙副市長，"陳志明直視著她的眼楮，"我听說紀委最近在查違規收受禮品的問題。這支筆雖然不算什麼，但萬一被有心人做文章..."
趙倩沒有直接回答陳志明的問題。她優雅地交疊起雙臂，真絲襯衫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間那塊百達翡麗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她微微偏頭，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卻銳利如刀，像是要把陳志明整個人剖開來看個透徹。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雨聲變得遙遠，只剩下中央空調出風口發出的微弱嗡鳴。
陳志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手表秒針走動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是某種倒計時。
"陳科長，你有原則，是好事。"趙倩終于開口，聲音輕柔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但是你得考慮一下..."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涂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手臂，"我和林市長，是一體的。"
陳志明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趙倩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他心里激起層層漣漪。
他注視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今天梳著一個低發髻，耳垂上的珍珠耳釘散發著溫潤的光澤，看起來端莊而親和。
但那雙眼楮，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眼里，藏著太多他讀不懂的東西。
"我不太明白趙副市長的意思。"陳志明謹慎地回答，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扶手。
趙倩輕笑一聲，起身走向窗邊。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陳志明緊繃的神經上。
雨水順著玻璃蜿蜒而下，將窗外的城市燈光折射成模糊的光斑。
"我和林市長的心思是一樣的，"她背對著陳志明，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就是希望把我們的寧州市建設好，讓我們的市民生活過得越來越好。"
陳志明的目光落在趙倩辦公桌上的一張照片上——那是去年城市重點項目竣工時拍的，趙倩和林悅並肩站在剪彩現場，兩人都穿著得體的套裝，面帶微笑。照片被精心裝裱在銀質相框里，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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