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推開家門時，廚房里傳來鍋鏟踫撞的聲響，卻少了往日的節奏感。
她放下公文包，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門口。
陳志明背對著她，手中的鍋鏟機械地翻動著鍋里的青菜，灶台上的湯鍋已經沸騰得溢出湯汁，在燃氣灶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湯溢了。"林悅出聲提醒。
陳志明猛地回頭，手肘不小心踫倒了調味瓶，鹽粒撒了一灶台。"你回來了。"他匆忙關火，手忙腳亂地拿起抹布。
林悅脫下西裝外套掛在椅背上，卷起襯衫袖口︰"我來吧。"她接過陳志明手中的抹布，指尖觸到他掌心微涼的汗意，"怎麼了？"
"沒什麼。"陳志明轉身去盛菜，聲音有些飄忽，"就是覺得...趙倩怪怪的。"
林悅擦拭灶台的動作頓了一下︰"怎麼？她為難你了？"
"那倒沒有。"陳志明將青菜裝盤，青白相間的菜梗在燈光下泛著油光，"只是...她太過于熱情了。"
林悅輕笑一聲，將抹布掛回架子上︰"她就是這樣。"
她打開冰箱取出兩瓶礦泉水，遞給丈夫一瓶，"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要不然也不會把我市的宣傳工作做得風生水起的。"
陳志明接過水瓶，指腹在冰涼的瓶身上摩挲︰"今天她單獨找我談話，說鄧姐背景復雜，讓我別太較真。"他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水，"還...還約我吃飯。"
餐廳的吊燈在兩人之間投下溫暖的光暈。林悅慢條斯理地擺著碗筷，臉上看不出情緒︰"你答應了？"
"當然沒有。"陳志明皺眉，"我推說沒時間。"
林悅嘴角微微上揚︰"她什麼反應？"
"倒也沒堅持。"陳志明回憶著下午的場景，趙倩指尖的溫度似乎還留在他的手背上，"就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那個曖昧的整理衣領的動作。
林悅盛了兩碗米飯，熱氣在燈光下裊裊上升︰"趙倩這個人，表面熱情似火，心里比誰都清醒。"
她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陳志明碗里，"她能在三十多歲就當上副市長，靠的可不只是工作能力。"
陳志明抬頭看向妻子。
林悅今天盤了發髻，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部曲線，耳垂上的珍珠耳釘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妻子同樣是三十多歲就當上市長的政治精英。
"你是說..."他斟酌著詞句，"她在試探我？"
"不止。"林悅夾了一塊魚肉，細心地挑去魚刺，"采購科這塊肥肉，多少人盯著呢。她把你放在這個位置上，無非兩個目的——要麼拉攏你，要麼..."
她將魚肉放進陳志明碗里，"借你的手，名正言順地換掉鄧姐那幫人。"
陳志明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魚肉鮮嫩，卻突然沒了滋味︰"鄧姐背後真有那麼多關系？"
"王副局長確實是她丈夫。"林悅輕描淡寫地說，"不過去年已經退二線了。至于審計局的小姑子，只是個普通科員。"她放下筷子，直視丈夫的眼楮，"趙倩夸大這些，無非是想讓你知難而退。"
窗外的夜色漸濃，小區的路燈次第亮起。
陳志明望著玻璃窗上兩人的倒影，突然覺得這頓飯吃得格外漫長。
"那我該怎麼做？"他輕聲問。
林悅拿起湯勺，給兩人各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她將湯碗推到陳志明面前，"你是堂堂正正考進來的公務員，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
湯面上漂浮的紫菜像一片片黑色的羽毛。
陳志明攪動著湯匙，思緒卻飄到了下午趙倩辦公室的那杯茶上。那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那刻意為之的肢體接觸...
"我只是擔心..."他斟酌著詞句，"會影響你。"
林悅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陳志明，"她很少直呼丈夫全名，"你知道我為什麼支持你接這個位置嗎？"
陳志明搖頭。
"因為我相信你。"林悅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相信你的原則，也相信你的判斷。"她伸手覆上丈夫的手背，"趙倩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副市長。"
這句話像一劑強心針，陳志明反握住妻子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兩人剛認識時，林悅也是這樣，在辯論賽上面對強敵毫不退縮，最終以縝密的邏輯和堅定的立場贏得比賽。
"下周有個二十萬的禮品采購。"陳志明突然說，"趙倩讓我"按規矩辦"。"
林悅挑了挑眉︰"那就按規矩辦。"她抽回手，繼續喝湯，"三家比價，公開透明。"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得不需要更多言語。
飯後，陳志明在廚房洗碗，林悅在書房處理文件。
水流沖刷著碗碟，陳志明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他擦干手，走到書房門口。林悅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鼻梁上的眼鏡反射著藍光。陳志明輕輕敲門︰"要咖啡嗎？"
林悅抬頭，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好。"
片刻後，陳志明端著兩杯咖啡進來，放在書桌上。
"謝謝。"林悅接過咖啡，突然說，"對了，過幾天會有個考察團來寧州。"
陳志明抿了一口咖啡︰“是嗎？看哪個項目？”
林悅看了他一眼︰“寧州市服裝廠。”
咖啡杯在桌面上輕輕一頓，褐色的液體在杯中晃了晃，泛起細小的漣漪。陳志明的手指緊緊扣住杯耳，指節微微發白。
"那個服裝廠項目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嗎？"他放下杯子，陶瓷與實木桌面踫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覃楓那邊的手續都辦完了吧？"
林悅摘下金絲眼鏡，用襯衫袖口輕輕擦拭鏡片。這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讓陳志明心頭一緊——只有在極度疲憊時，妻子才會這樣不拘小節。
"土地轉讓合同是簽了，但規劃審批卡在了趙倩那里。"林悅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眼楮閃過一絲銳利，"她堅持要等"專家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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