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廚房的紗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覃楓望著父親被歲月刻滿痕跡的臉，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經常帶他去廠里玩。
那時候的父親高大偉岸，是他心目中的英雄。而現在，英雄老了，背駝了，連最喜歡的玫瑰花都要扶著腰才能修剪。
"爸，"覃楓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我見到林悅了。"
覃海的手微微一頓，茶杯里的水面蕩起一圈漣漪︰"林市長？"
"嗯，今天中午一起吃的飯。"覃楓盡量讓語氣顯得隨意，"談服裝廠和家屬院改造的事。"
覃海放下茶杯，目光變得深遠︰"她...怎麼樣？"
"很能干，"覃楓斟酌著詞句，"也很...特別。"
特別兩個字說出口，覃楓自己都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會這樣形容一位政府官員，但這個詞確實第一時間跳入了腦海——林悅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既堅韌又柔軟，既理性又感性，就像...就像母親當年一樣。
覃海似乎看穿了兒子的心思，輕輕嘆了口氣︰"她丈夫呢？"
"陳志明，"覃楓回答，"在市政府工作，最近剛升了科長。"
"哦？"覃海挑了挑眉，"什麼部門？"
"後勤部采購科。"
覃海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有意思。"
覃楓不解地看著父親︰"什麼有意思？"
"沒什麼，"覃海搖搖頭，轉移了話題，"家屬院那些老鄰居們還好嗎？"
"大部分都還在，"覃楓順著父親的話題說，"李大爺、王嬸他們...都盼著改造呢。"
覃海的目光飄向窗外，仿佛穿越時光看到了當年的景象︰"那個家屬院啊...承載了太多人的一生。"他頓了頓，"你媽媽最喜歡院門口那棵梧桐樹了，夏天總愛在樹蔭下乘涼。"
提到母親，覃楓的心頭一緊。母親去世那年他剛上大學，甚至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後來他才知道，母親臨終前最掛念的就是那些老鄰居，特意囑咐父親要照顧好他們。
"爸，"覃楓放下茶杯，聲音堅定，"我會把家屬院改造好的，不僅為了商業利益，也為了...媽媽。"
覃海的眼眶微微發紅，他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媽要是知道你現在這麼有出息，一定很驕傲。"
父子倆沉默了一會兒，各自沉浸在回憶中。廚房里的掛鐘滴答作響，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很長。
"對了，"覃海突然想起什麼，"你上次說的那個jessica，最近有聯系嗎？"
覃楓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沒有。"
"楓兒，"覃海語重心長地說，"你也三十多了，該考慮成家了。"
"我現在只想把事業做好，"覃楓站起身，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爸，您該午休了，我去書房處理點文件。"
覃海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他知道兒子心里有道坎——那個叫jessica的女孩不僅騙走了覃楓的信任，還差點毀了他剛起步的事業。
從那以後，覃楓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直到...直到這次回寧州，提到林市長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光芒。
二樓書房里，覃楓打開筆記本電腦，卻遲遲沒有開始工作。
他的目光落在書架上那張全家福上——年輕的父母，年幼的他，三個人在服裝廠門口笑得那麼開心。那是母親去世前一年拍的，也是他們最後一張全家福。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張默發來的消息︰「老覃，林市長對今天的菜還滿意嗎？」
覃楓回復︰「她說很好吃，下次帶家人一起來。」
張默很快回道︰「家人？你確定？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啊。」
覃楓皺眉︰「別胡說，人家有丈夫孩子。」
「好吧好吧，當我沒說。」張默發了個攤手的表情，「不過老同學提醒你一句，寧州圈子小，小心惹火燒身。」
覃楓鎖上手機屏幕，走到窗前。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梨樹，母親生前最愛在樹下納涼。
如今樹更茂盛了，樹下卻少了那個溫柔的身影。
他想起今天午餐時林悅談到家屬院改造時眼中的堅定，想起她提到那些老職工時聲音里的柔軟，也想起...她不小心踫到他手指時那一瞬間的慌亂。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秘書發來的工作郵件。
覃楓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他坐回書桌前，開始審閱那份關于家屬院改造的財務方案。
數字和圖表在眼前跳動，但他的思緒卻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那個陽光斑駁的包廂，飄向那個既堅強又柔軟的身影。
樓下傳來父親和王姨的說話聲，隱約提到"晚飯"和"鯽魚"。
覃楓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突然意識到——自從母親去世後，這個家就再也沒有過女主人了。而父親，也從一個意氣風發的企業家變成了深居簡出的老人。
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將書房染成金色。覃楓站起身，決定下樓陪父親吃晚飯。無論有多少工作，有些事，有些人，比商業利益更重要。
……
自從覃楓回到寧州，林悅心里就像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蕩起的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清晨五點半，鬧鐘還沒響，林悅就睜開了眼楮。
窗外天色微明，寧州的晨霧給玻璃窗蒙上了一層薄紗。
她輕輕挪開陳志明搭在她腰間的手臂，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廚房里，林悅機械地煮著咖啡，水汽氤氳中，覃楓那雙含笑的眼楮又浮現在眼前。
昨天在私廚的午餐，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像被按了循環播放鍵，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放。
"這麼早？"陳志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林悅手一抖，差點打翻咖啡壺︰"吵醒你了？"
陳志明搖搖頭，走到她身邊，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活︰"我來吧，你去洗漱。"他頓了頓，"昨晚你翻來覆去的，沒睡好？"
林悅心頭一跳︰"可能最近工作壓力大。"她轉身走向浴室，不敢看丈夫關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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