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總，"她放下筷子，聲音刻意保持平靜，"我們是不是該談談項目的事了？"
覃楓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微微後仰，拉開了一些距離︰"當然。"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對家屬院改造的新想法。"
林悅接過文件，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數據和圖表上。
但她的思緒卻像窗外被風吹亂的竹影，搖擺不定。
"我考慮過股東們的擔憂，"覃楓的聲音恢復了專業的冷靜，"所以調整了方案，將改造分為三個階段，每個階段都能產生收益來支持下一階段。"
林悅仔細閱讀著方案，不得不承認這個設計很巧妙︰"這個思路很好，但是……"她指著預算表上的一行數字，"這里的成本估算是不是太樂觀了？"
覃楓湊過來看，他的肩膀輕輕擦過她的手臂，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瞬間包圍了她。
林悅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身體微微僵硬。
"你說得對，"覃楓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這個數字確實需要調整。"他拿出筆，在文件上做了標記，"我會讓財務部重新核算。"
陽光漸漸西斜，包廂里的光影也隨之變換。林悅看了看手表，驚訝地發現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我該回去了，"她合上文件，"下午還有個會議。"
覃楓點點頭，沒有挽留︰"我送你。"
走出"靜園"時，林悅回頭望了一眼那個隱蔽的入口，恍惚間覺得剛才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坐進車里，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比來時輕松了許多。
"謝謝你的推薦，"林悅真誠地說，"那家店確實很棒。"
覃楓發動車子，嘴角微微上揚︰"下次可以帶家人一起來，張默很會哄孩子開心。"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林悅心中那點隱秘的悸動。她想起陳志明和兩個孩子，一股愧疚感涌上心頭。
"好啊，"她勉強笑了笑，"等項目有進展了，我請你們全家吃飯。"
車子駛入市政府大院，穩穩地停在辦公樓前。覃楓轉過頭，目光真誠而坦然︰"林市長，今天的談話很有成效。我會盡快落實方案調整，爭取下周給你答復。"
他又變回了那個專業的商人，仿佛午餐時那個談笑風生的覃楓從未存在過。林悅點點頭，也恢復了市長的姿態︰"好的，我等你消息。"
下車時，覃楓突然叫住她︰"林市長。"
林悅回頭︰"還有事？"
陽光從她身後照過來，為她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覃楓望著她，眼神復雜︰"沒什麼，只是想說你今天很漂亮。"
林悅愣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最終，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向辦公樓。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紊亂的心跳上。
走進電梯，林悅終于長舒一口氣。鏡面牆壁映出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和略顯凌亂的發絲。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儀容，試圖抹去所有私廚午餐留下的痕跡。
當電梯門在打開時，林悅已經重新戴好了市長的面具，挺直腰背，步伐堅定。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個陽光斑駁的包廂里，有什麼東西悄然改變了——就像庭院里那池被風吹皺的春水，再也無法恢復最初的平靜。
……
覃楓目送林悅的身影消失在單元的玻璃門後，又在車里靜坐了片刻。
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來，將方向盤曬得微微發燙。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發動車子駛離政府大院。
車子穿過繁華的市中心，漸漸駛向寧州郊區。
道路兩旁的建築從高樓大廈變成了低矮的商鋪，再到郁郁蔥蔥的綠化帶。
覃楓降下車窗，初夏的風帶著草木清香灌入車內，吹散了車內殘留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那是林悅身上的味道，淡雅而不張揚，就像她本人一樣。
半小時後，車子拐進一條幽靜的林蔭道，道路盡頭是一棟灰白色的三層別墅，掩映在高大的梧桐樹間。
這是覃海在事業巔峰期置辦的房產，如今成了他獨居的處所。
覃楓將車停在門前的圓形車道上，抬頭看了眼二樓敞開的窗戶——父親一定又在書房看書。
他拎起路上買的幾盒補品，推開雕花鐵門，穿過精心修剪的前院。
院子里那棵老梨樹還在，只是比他記憶中更加枝繁葉茂了。
"爸？"覃楓推開門，朝屋內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他把補品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環顧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
客廳的陳設幾乎沒變，只是牆上多了幾張他這些年在國外和領獎台上的照片。
茶幾上擺著一本翻開的相冊，覃楓走近一看，是父母年輕時的合影——照片上的母親笑得溫婉，父親則意氣風發，兩人站在剛建成的服裝廠門前，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楓兒？"後門傳來父親的聲音，"是你回來了嗎？"
覃楓放下相冊，快步走向通往後花園的走廊︰"爸，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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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花園里，覃海正彎腰修剪一株玫瑰，听到兒子的聲音，他直起身，摘下老花鏡擦了擦。
七十五歲的他頭發已經全白，但腰背依然挺直，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
"楓兒，回來了？"覃海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快進屋喝碗魚湯，王姨剛炖好的。"
覃楓走到父親身邊，接過他手里的剪刀︰"我吃過了，在張默那。"
"張默？"覃海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這小子...這些年你忙著創業，多虧他照顧我。"
父子倆並肩走向屋內。
覃楓注意到父親走路時右腿有些跛——那是十年前在監獄，辛苦勞作留下的舊傷。出獄之後，父親就像變了個人，從叱 風雲的商業巨子變成了深居簡出的老人。
廚房里，保姆王姨正在收拾餐具。見兩人進來，她連忙擦了擦手︰"覃總回來了？我給您熱碗湯去。"
"不用麻煩了，王姨。"覃楓溫和地說，"您去休息吧，我和爸說會兒話。"
王姨會意地點點頭，解下圍裙離開了廚房。覃楓扶著父親在餐桌旁坐下，自己則熟練地從櫥櫃里取出茶葉罐，為兩人泡了一壺龍井。
"張默的店生意怎麼樣？"覃海接過兒子遞來的茶杯，隨口問道。
"還不錯。"覃楓在父親對面坐下，"他問您好。"
覃海啜了一口茶，眼楮微微眯起︰"那小子有心了。上周還特意送了幾條野生鯽魚來，說是他老家水庫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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