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的殘陽如血,染紅了銅雀台的斷壁殘垣。
辛棄疾拄著斬馬刀站在台頂,刀刃上的血痕尚未拭去,那是昨日追擊北魏殘兵時留下的印記。
台下的校場上,飛虎軍正在演練新的陣法,玄甲在暮色中泛著冷光,與遠處黃河的浪濤交相輝映。
“將軍,俘虜招了。”
薛安都的聲音打破沉寂,他拖著一名北魏千夫長登上台頂,那胡虜的甲冑已被剝去,露出胸前猙獰的狼頭紋身。
“拓跋燾分兵五萬給拓跋翰,說是要取江夏,實則是想順流而下,奇襲建康!”
辛棄疾的目光陡然銳利,刀鞘重重磕在台磚上。他俯身抓起一把鄴城的黃土,指縫間漏下的沙礫恰似拓跋燾的兵力部署。
“江夏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標是石頭城。” 他忽然冷笑,“這老賊學起項羽垓下之圍前的故智,想以偏師搗我軍腹心。”
帳內的燭火搖曳,辛棄疾鋪開江淮輿圖,朱筆在泗州、淮陰、壽春沿線重重圈點,墨跡透過羊皮紙,在案上洇出深色的印記。
“傳我將令,” 他的指尖叩擊著盱眙方位,聲音沉穩如鑄鐵。
“淮泗留守屯田戶全部集合由寧朔將軍申恬節制 , 命淮泗水師守將蕭道成整合兩萬水師,沿淮河向南布防,每二十里築一座‘鐵壁營’,營外深挖三丈壕溝,內置鐵蒺藜,外用拒馬連成屏障,務必困死拓跋翰的五萬騎兵。”
他的斬馬刀又在輿圖上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直指北魏南侵的必經之路︰“屯田戶由寧朔將軍申恬率領,沿淝水疾行,繞至襄陽側後方,專襲拓跋燾的糧道。同時傳信告訴劉義宣將軍,不必急于突圍,只需堅守待援,我已令蕭道成率樓船艦隊溯江而上,斷北魏西路軍的水路補給。”
案上的令箭被一一拾起,分送各營。
辛棄疾望著輿圖上 “建康” 二字,忽然冷笑一聲,在旁添注︰“調廣陵王劉誕的禁軍一部進駐石頭城,加固台城防務,擺出死守姿態,實則虛張聲勢 —— 拓跋燾若見建康有備,必增兵強攻襄陽,正中我拖敵之計。”
最後,他抓起一支赤漆令箭,重重拍在案上︰“飛虎軍主力隨我北上,直取真定、阜平!拓跋燾主力困于襄陽,其腹地必然空虛,我軍搗其心腹,他若回援,襄陽之圍自解;他若不回,我軍便繼續前進,端了他的平城老巢!”
帳外的親兵齊聲應諾,甲葉踫撞聲如雷貫耳。
辛棄疾望著輿圖上縱橫交錯的箭頭,忽然想起《孫子?虛實篇》“攻其所必救” 的古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 淮泗大軍如盾,飛虎軍如矛,盾御其鋒,矛搗其腹,這局棋,他要讓拓跋燾輸得徹底。
案上的羊皮紙漸漸寫滿,從 “卻月陣” 的變式到 “空營計” 的布置,從糧道護衛到民壯動員,條條縷縷皆透著一股狠勁。
末了,辛棄疾在末尾添上一句︰“臣辛棄疾泣血上奏,願以性命擔保,江淮可守,建康無憂,唯請陛下信臣一次。”
墨跡未干,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三名驛卒渾身是汗地闖入,甲冑上的塵土混著血污,手中高舉的金牌在燭火下閃得人睜不開眼。
“辛王爺接旨!” 為首的驛卒聲嘶力竭,金牌上 “如朕親臨” 四字鑿得極深。
“陛下有旨,河北戰事暫歇,著你率飛虎軍即刻回朝,不得延誤!”
第二枚金牌接踵而至,字跡更為嚴厲︰“飛虎軍交由沈攸之暫掌班師回朝,著你孤身返京,違者以抗旨論!”
第三枚金牌送來時,驛卒的甲冑已被汗水浸透︰“陛下口諭,三日之內若不見將軍身影,休怪朕不念舊情!”
三枚金牌並排擺在案上,純金的牌面映出辛棄疾緊繃的側臉。
薛安都按劍怒吼︰“這是鴻門宴!將軍若回,必遭王歆之等人構陷!”
辛棄疾尚未回應,帳外又響起密集的馬蹄聲,這一次竟是九名驛卒同時涌入,每人手中都捧著一枚金牌,金光在狹小的帳內交織,刺得人眼眶生疼。
“辛王爺!第四道金牌!陛下嚴令,若再抗旨,削去你所有爵位!”
“第五道金牌!陛下說,念你濉口有功,既往不咎,速速回朝!”
“第六道金牌!河北諸將已奉旨听候沈攸之調遣,你無需掛懷!”
第七、八、九枚金牌的言辭愈發凌厲,甚至帶上了威脅︰“若你不歸,飛虎軍上下皆以同謀論處!”
“你在冶山的家人,已被接入建康‘安置’!”
。。。
“第十二道金牌在此,莫非你要學英布謀反?”
十二枚金牌壘成小山,純金的光澤在燭火下泛著冷意,映得辛棄疾的臉色忽明忽暗。
他緩緩伸手,指尖撫過最末一枚金牌上的字跡,那里寫著 “朕意已決,再敢遷延,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