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魂洞天,蒼穹之上。
六道遁光破開九霄,自天穹盡頭如彗星墜落,霎時間,便已落在雲海之巔。
雲霧翻騰如同萬馬奔騰,而後被狂暴的靈力生生壓住。
六道身影,緩緩顯現。
一人金袍加身,氣息尊貴如帝;一人素衣白發,眉眼寂冷,仿若雪中亡魂;
一人赤足踏雲,赤發如火,背後骨刃閃爍寒芒;一人閉目垂簾,周身寂靜無聲,唯有一枚暗紫星辰懸浮頭頂,似可吞噬光年。
還有兩人穿著相對樸素渾身都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中。
他們,無一不是上界聖地之主。
那是連上界都要俯首的存在,是真正坐鎮在星海深處的恐怖強者。
他們沒有動手,沒有說話,僅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有一座無形的天威壓在整片洞天之上,令空間震顫、靈氣凍結,連光線都變得沉重起來。
“魂道的道果……真的成熟了。”
那位披著白狐裘的女聖主開口,聲音輕柔,卻如寒霜劃破薄冰,森寒入骨。
“百年布局,終于到了收割的節點。”
她嘴角微彎,帶著一種冷漠的喜悅,“誰能想到,那尊魔尊轉世之後,竟能以夢融魂,雙道開花。”
“也好。”那位背負紫星的閉目老者聲音悠遠,“若非如此,倒還不值得我們六人齊至。”
他們彼此對視,目光交匯間,天穹微顫,一道道天機氣息被強行攪碎。
而下一刻,他們全都望向月魂洞天深處。
嚴瑾所布下的遮蔽天機大陣,在這一瞬間,被六位聖主聯手破開。
遮蔽之陣雖仍在運轉,但如同被強光照穿的水墨屏風,已難掩藏其中氣息。
霞氣沖霄,魂光如火,一道似夢非夢、似真非真的畫卷,正緩緩在永寧宮之中鋪展,像是天地間孕育出的第二個世界。
那是嚴瑾的識海,也是整個魂道與夢道的交匯處。
“你們說,”那名赤發聖主歪頭笑了,露出一口森白尖牙,“咱們是趁他剛結道果、識海震蕩時拿下,還是等他徹底融合,再來‘收果實’?”
語氣輕佻,話音卻像針一般扎進眾人心底。
“我不同意。”
另一位籠罩在迷霧之中的年邁女聖主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別忘了他是嚴瑾。”
“百年前,一個人殺穿白玉京,逼得我等不敢真正動用天罰陣的瘋子。”
“如今他雖是輪回初醒之身,但夢魂雙道皆有道果,還是那支造化筆和春秋卷在手。”
“若他拼命反噬……你我誰能保得住命?”
話音落地,場中一片死寂。
是啊,他們都沒忘記。
那個人,真正殺起來是多麼的瘋狂,當年他就能只用一筆、一畫,一夢、一念,把整個上界和白玉京打得顏面盡失。
“那就賭一賭吧。”
一直閉目的老者忽然開口,聲音如鐘如鼎,震得人神魂微顫。
“六重鎖天陣,封住整個月魂洞天。”
“若他出關時道果不穩,立刻動手,將其封鎮;若他成功融合夢魂雙果——”
“便由我出手。”
話音落定,他緩緩睜開雙目。
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星辰之眼,仿佛藏著億萬星海流轉,時間與命運在其中傾倒、倒流、重啟。
他是星河聖主左辰。
仙境大圓滿,天命星宿之主。
是被整個上界稱為“仙尊之下第一人”的存在。
其他五人沉默片刻,最終一同點頭。
也只有他,才有把握壓制如今的嚴瑾。
……
而此時,月魂洞天之內,永寧宮中。
嚴瑾,仍在夢中悟道。
夢境里,他踏過無數自己。
他與過去的自己融合,又與未來的自己撕裂。
直到一幕紅衣少女的回眸,如流星劃過。
“阿瑾,你回來的太晚了。”
那一刻,他猛地從魂海中掙脫而出,如烈火焚心,大夢初醒。
轟——!
整座識海都在翻滾,一枚灰白色的道果終于徹底穩固。
魂道神輪在他識海中緩緩旋轉,宛如一枚第二神魂,在虛空中緩緩升起。
而他,也終于感知到了外界。
那六道如山的氣息,早已將他死死鎖定。
“……來了啊。”
嚴瑾緩緩睜眼,眸光幽深。
他抬手握住空中懸浮的造化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爬上嘴角。
“想摘桃子?”
他低聲自語,聲線沙啞卻透著瘋狂。
“那就來吧。”
“魂道道果可不是那麼好摘的。”
下一刻,整片夢境的畫卷猛然翻卷而起,宛如萬千天書被同時掀開。
嚴瑾腦後的魂道神輪轟然轉動,造化筆自他識海中疾射而出,帶著靈魂的灼燒之力,幾乎是瞬息之間便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符紋。
那符紋剛一成形,便炸裂開一圈金芒,整個月魂洞天的空間像是被死死釘住一般,層層靈光自空中垂落,像是一口懸浮在天地之間的棺槨,將整座洞天封死。
“第一重陣,鎖仙。”
天穹之上,星河聖主左辰抬起一指,遙遙一點。
只見一縷幾不可見的光絲從他指尖延伸而出,貫穿天地,細如蛛網,卻蘊含滅世之威。
那是以星宿之力織成的因果鎖鏈,專破夢道與虛靈。
“夢道一旦與天地斷聯,便如人夢中溺水。”他淡淡開口,眼中星光緩緩轉動,“哪怕魂道已成,他也撐不了幾息。”
“第二重陣,斷魂。”
白狐女聖主輕輕揚手,一枚寒冰凝鑄的鏡子飛入高空,鏡面之上浮現出嚴瑾的魂海虛影,中心正是那枚魂道神輪。
她素指輕撫鏡面,發出“ 啦”一聲輕響。
“其余四陣,按原計劃,鎖定四極。”
其余聖主紛紛動手,或拈訣畫符,或拔劍祭器,六人分站天穹六方,法則交織,氣機如蓋,將整個月魂洞天化作天羅地網。
……
而此時,大鳴皇宮內。
一封奏折正攤在金漆書案上,陳諾縴細的手指剛要落筆,筆尖卻忽然一顫,朱砂灑落在紙上,如血潑墨。
“他們來了。”
站在窗前的商心言緩緩起身,原本規整束起的青絲披散開來,整個人氣質都變得銳利如劍,眼神不再柔和,而是冷靜、篤定、肅殺。
“那些聖主?”
陳諾眉頭緊蹙,手中毛筆都被她握斷了。
“六個。”商心言輕聲吐字。
“這麼多?”陳諾驚得站起身來,臉色徹底變了。
她這幾日已經從商心言口中得知了這些聖主的恐怖之處,每一個都足以碾碎一個下界洞天,如今這樣的修士一次性來了六個,這分明是要斬草除根!
夢中。
嚴瑾靜坐在識海深處,周圍是交織翻涌的無數夢境。
今日的他,穿著一身白衣,衣襟寬大,長發如墨。
夢道雖然已然成型,但魂道道果剛剛凝實,夢魂雙道之間仍未徹底融合。
此刻若被外敵干擾,極有可能元神失衡,識海崩裂。
他原本的計劃,是借助夢道的包容性,將魂道徹底消化,再以畫道為引,三道歸一,再一次沖擊仙尊之境。
可惜,如今被六聖齊壓,只能提前迎敵。
“也罷。”
他睜開眼楮,眼底是翻涌如墨的星紋夢光。
“正好試試,這夢道仙尊之位,是不是名副其實。”
話音落下,他屈指一彈。
一滴灰白色魂液從指尖飄出,投入畫卷之中,下一刻,畫卷卷動,天地逆轉,無數夢境開始化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