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沉如墨,夢境如潮,一層又一層疊加在虛空之上,像是千百萬幅畫卷同時鋪展。
每一幅畫卷,便是一場夢。
嚴瑾立于夢境之巔,腳下魂海翻涌,背後是如浪拍岸的魂光畫浪。
他白衣獵獵,魂輪灼灼懸于頭頂,一筆在手,氣機如潮山傾倒而下,仿佛整片天地的靈力都向他匯聚。
“夢之初相,虛實難分。”
他聲音輕淡,卻穿透重重夢霧。
隨著他手腕一轉,一道夢卷從虛空中飄出,其上浮現出一位紅衣少女,身姿翩翩,眼波如水,竟與陳諾有七分相似。
紅裙少女僅僅眨了眨眼,下一刻便已落于雲海之上,與六位聖主遙遙相對。
她輕輕抬起手掌,目光投向天穹那如蛛絲般縱橫交錯的“鎖仙陣”。
轟!
輕柔的一掌拍下,那本是斷界鎖魂的星絲陣紋竟被震裂開數寸,仿佛天網生了裂縫!
“夢中之人,投影現世……還能有如此力量?”星河聖主左辰眸光驟凝,冷笑道︰“哼,不過是幻象,撐不了幾息。”
話音未落,夢卷再度翻動。
這一次,是一只九尾白狐從夢中騰躍而出,毛發雪白,尾巴靈動,一出現便嬌俏一笑,眼角含媚,竟是與白狐聖主玉瀾有八成相似!
只見那白狐靈影身形一閃,尾巴狠狠甩向高空的“斷魂冰鏡”!
砰!
鏡面劇震,“ 啦”一聲裂響,原本映照著嚴瑾魂輪的鏡光竟開始倒流,鏡面上忽然浮現出白狐聖主玉瀾的本命魂影!
“這小子……”玉瀾臉色微變,“竟然借我之形,反噬我的道器?!?”
夢中白狐狡黠一笑,轉瞬化作煙塵潰散。而現實中的白狐聖主氣機逆沖,腳步一晃,竟短暫失了真元運行!
與此同時,北地大鳴皇宮,商心言抬頭望天,目光穿過千重山河,看向那片已被層層夢霧籠罩的北方。
“小師弟的夢道……大成了。”她輕輕吐出這句話,神情終于松緩了幾分。
……
永寧宮中,嚴瑾靜靜閉眼,指尖輕撫造化筆。
識海深處,忽然響起一道古老蒼茫的鐘鳴。
他睜開眼,手中一揮,整片夢境天色驟變。
“第二鏡,夢魘。”
話音落地,整片夢境化作一座巨鏡。鏡面如水,卻倒映出六位聖主的真實面容,連同他們體內的靈氣運轉、術法脈絡、法寶波動……
甚至,連他們心中最深處的恐懼、執念,也一並映照出來!
“這是什麼?!”鬼鼎聖主臉色微變,急欲退開。
“是夢魘魔鏡。”白狐玉瀾低聲道,聲音中透著一絲寒意,“能照出內心執念……那家伙是要用‘心魔’,斬我們道心的‘本我’。”
鏡中異象突變——
只見星河聖主的鏡像中,一名身披星袍、滿臉血跡的男子緩緩走出,嘴角帶著譏笑,渾身星輝斷裂。
“師兄?”左辰面色大變!
“你還記得我麼?當年星辰試煉,你親手踩著我尸骨上位。呵……你真以為沒人知道嗎?”
白狐玉瀾的鏡中,一位白發蒼蒼的狐婦現身,七尾輕搖,雙眼溫和地望著她。
“娘?”玉瀾喃喃低語,忽然臉色發白。
“你第七尾……永遠圓不成。因為你,是吃了我那一炷香灰。”那狐婦溫柔地笑著,眼神卻刺入骨髓。
鏡中執念,一一現身。
“鬼鼎聖主,你的鼎里裝的是誰的魂?”
“裂火聖主,你真能心無雜念地渡劫?不,是你燒了自己最親近的那個道侶。”
“你們現在的地位和境界,站在多少人的尸骸與欺騙上?”
鏡光如波,幻化出六聖主曾經隱秘的心魔。
魂念被勾,執念具形。
夢境化鏡,鏡中照魂,魂中現影,影再入夢,夢鏡煉魂,執念為獄!
整個雲海之上,剎那間成了一座“夢魘煉獄”。
嚴瑾睜開眼,瞳中燃起兩道赤焰。
“第三境,執念為刃。”
他吐出最後一個字,整片夢境空間似乎開始震蕩。
“你們現在……”他微微一笑,聲音淡淡卻如神諭。
“已經在我夢里了。”
轟!
六聖主同時臉色大變!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嚴瑾居然根本沒有本體顯現,僅憑夢道之力,便能將他們六人全部拖入這“執念煉獄”之中!
“殺出去!”
星河聖主左辰怒喝一聲,體內星宿轟然運轉,剎那間萬道星輝在他背後升騰,如銀河倒掛九天,浩浩蕩蕩,凝結成一柄橫貫天宇的天星神劍!
“本座倒要看看,你這區區夢境……能不能接下我這一劍!”
他猛然揮劍斬落,星辰流轉,時空錯亂,天穹仿佛被這劍光從中劈開,整個夢境也隨之劇烈震蕩、如潮崩塌!
這一劍,正是他成道仙境的壓箱底殺招——
【天曜星訣•寂滅篇】。
匯聚萬星神輝,斬盡世間虛妄,無論幻象、陣法,還是天地規則,一劍破之!
“轟隆!!”
夢鏡劇烈炸裂,夢魘煉獄被硬生生撕出一道寬闊口子,周圍魂影飄散,星光潑灑如雨。
但就在這一刻,一道嘆息從虛無中響起,仿佛來自夢外更深層的幽冥深處。
“星宿雖耀,終難照見己心之暗。”
嚴瑾聲音低沉,透著一種冷靜至極的自信。
他一指點出,魂光匯聚為筆,虛空中筆鋒游走,轉眼之間又是一重夢境自破碎中生長而出,纏繞而至,將那道口子縫合如新。
“哼!夢道再奇,也不是你這後輩能隨意操縱的。”
白狐聖主玉瀾冷哼一聲,眸中妖光乍現,周身涌出一尊通天徹地的九尾狐影,九條尾巴鋪天蓋地,靈焰騰空!
“我白狐一族,本就以夢入道,控心攝魂,你敢用夢困我?”
她雙手飛快結印,九尾齊震,夢境中頓時浮現出一道奇異神魂陣圖,冰藍狐焰燃盡虛幻,化作九輪靈月,層層疊疊撞上夢鏡!
“九尾噬心鏡,破!”
“轟隆!”
整個夢境劇烈震顫,虛實界限在瞬息間崩塌,夢鏡上浮現出無數裂痕,如蛛網般瘋狂蔓延!
“雕蟲小技,也敢妄圖困我等聖主?”
“炎劫•玄冥煉界!”
轟——!
一方血色火海憑空而生,烈焰中隱隱傳來千魂悲鳴,那是他以萬靈魂魄煉就的火種!
火海吞天噬地,將整個夢境的天空都燒得漆黑龜裂,如同畫卷被烈焰灼穿,露出其下虛空的齏粉本質。
再下一刻!
鬼鼎聖主身影浮現,一言不發,周身陰氣如潮,翻滾之中,一口血鼎自其身後冉冉升起,鼎中十萬冤魂哀嚎不止,泣血長鳴。
“鬼鼎鎮魂,幽冥倒懸。”
他輕聲低語,將血鼎猛地拋起!
咚!
血鼎落下,重若萬山,鎮壓而下,整座夢境都被這沉沉一壓震得發出“咯吱”爆鳴之音,魂力開始紊亂。
一瞬間,嚴瑾竟感到識海震蕩,連造化筆的靈息都短暫被幽冥鎮壓!
“嘖……這些老家伙的底牌還真不是蓋的。”
夢中,嚴瑾緩緩睜眼,眼底不怒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