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他怒吼一聲,眼中凶光畢露,灌注源力的小臂猛地向上一掃,狠狠砸向胸前的劍鞘,試圖將其蕩開。
只听“ 當”一聲金鐵交鳴般的脆響,劍鞘紋絲不動,反倒是他手臂被震得一陣發麻。
柳如山眉頭微蹙,眼中最後一絲耐心也消磨殆盡。對方既然不識抬舉,那便無需再留情面。
“冥頑不靈。”
他手腕猛地一沉,抵在南飛雁胸口的劍鞘瞬間收回,同時腳下步伐如鬼魅般欺身而進!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就在南飛雁因胸前壓力驟失而身體微晃、招式用老的瞬間,柳如山手中的劍鞘已然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銀線,由下至上,以雷霆萬鈞之勢猛然刺出!
不,更準確地說,是劃出!一道快到極致、凝聚了冰冷鋒芒的寒光,如同暗夜中撕裂天際的流星,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
嗤啦!
精準無比地,從南飛雁的喉結下方,斜斜向上,一閃而過!
“噗——!”
一聲令人牙酸的銳響撕裂了空氣!柳如山那迅若奔雷的一劍精準劃過南飛雁的頸側,一道刺目的猩紅血箭瞬間激射而出,在午後的陽光下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幾滴溫熱的液體甚至濺落在冰冷的石台之上。
南飛雁如遭重錘,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踉蹌倒退數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武戰台上踏出沉悶的回響。
他臉上血色盡褪,雙眼因劇痛和極致的震驚而暴突,雙手死死地、幾乎是本能地捂住了脖頸間那不斷涌出溫熱的傷口,喉頭發出“ ”的、徒勞的吸氣聲。
他死死地盯著對面收劍而立的柳如山,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刻骨的怨毒,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有那壓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在死寂的空氣中格外清晰。
“現在認輸,速速回去救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柳如山的聲音清冷平靜,劍尖斜指地面,並未追擊。
他並非心慈手軟,只是此刻與勢力龐大的南家徹底撕破臉皮,並非明智之舉。
然而,他話音未落——
“好!殺得好!”
“痛快!柳公子威武!”
“南家也不過如此嘛!”
台下圍觀的人群中,竟爆發出陣陣壓抑不住的叫好與喝彩!
這些聲音如同滾燙的油,猛地澆在了南飛雁本已狂怒的心火上!
他本就因失血而眩暈,此刻被這刺耳的奚落一激,只覺得一股逆血直沖頂門,眼前驟然一黑,連一聲悶哼都來不及發出,身體便直挺挺地、沉重地栽倒在冰冷的石台之上,濺起一片微塵。
“混賬東西!”南飛嶂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額頭青筋暴跳。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堅硬的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霍然轉身,對著身後噤若寒蟬、臉色同樣難看的南家僕從厲聲呵斥︰“還愣著干什麼?一群廢物!
還不快去把那丟人現眼的東西給我抬下來!一招都撐不過,簡直把南家的臉都丟盡了!”
三名身穿墨黑色勁裝、氣息精悍的南家青年男子聞聲而動,如獵豹般迅速竄上武戰台。
他們動作麻利,配合默契,兩人迅速架起昏迷不醒、脖頸仍在汩汩滲血的南飛雁,另一人則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防止有人趁機發難。
三人沉默地將南飛雁抬下台,帶回到南家眾人圍聚的陰涼處。
人群中,一直冷眼旁觀的南飛槿蓮步輕移,走到擔架旁。
她微微俯身,伸出縴縴玉指,並未觸踫傷口,只是凝神審視著那道精準而致命的劍痕。片刻,她蛾眉微挑,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朱唇輕啟,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嘖,這一劍……干淨利落得過分。角度、力道、時機,拿捏得分毫不差,仿佛……他出劍之前,就已算準了飛雁的所有反應和閃避空間。”
“不錯,很厲害。”站在她身旁,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南飛瀾,此刻竟也罕見地開了口。
他那張總是古井無波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近乎熾熱的興奮光芒,目光緊緊鎖定了台上那個身影,仿佛看到了值得全力一搏的獵物。
台上的柳如山,對台下的騷動和南家陣營的怒火恍若未聞。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緩緩掃過南家眾人那一張張或憤怒、或陰沉、或驚懼的臉龐,將他們每一個人的樣貌都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
隨後,他猛地提氣,清朗的聲音灌注了源力,清晰地傳遍整個武戰台周圍,帶著不容置疑的鋒芒︰
“今日勝負已分!三日之後,辰時三刻,我柳如山依舊在此恭候!南家諸位,若有不服,盡管上台來戰!”
台下的路遙,雙手抱臂,嘴角勾起一抹贊許的弧度,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柳如山這番擲地有聲的邀戰宣言,鋒芒畢露,毫不拖泥帶水,正是他最為欣賞的“一言不合,拔劍便干”的性子!
而南家眾人,則如同被當眾狠狠扇了一記耳光,瞬間群情激憤。
一道道飽含殺意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纏繞在柳如山身上。
南飛嶂怒極反笑,聲音如同寒冰摩擦︰“哈哈哈!好!好膽量!柳如山,你最好祈禱三日之後還能如此硬氣!
到時,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還能站著說話,而不是跪地求饒!”
柳如山對此只是回以一個極其淡漠、甚至帶著一絲輕蔑的淺笑。
他不再多言,利落地轉身,青衫飄動,在無數道復雜目光的注視下,留下一個挺拔而孤傲的背影,從容不迫地走下武戰台,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城外的方向。
“可惡!此獠囂張至極!下次武戰,我定要將他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一名蓄著短須、面容凶戾的男子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一旁的南飛槿見狀,掩唇輕笑,聲音嬌媚卻暗藏鋒芒︰“飛塵哥哥,你可是四印中期的修為,若是對上這麼個剛冒頭的小子還失了手……嘖嘖,那咱們南家的臉面,可就真被你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哦!”
南飛塵果然受不得激,被“槿妹妹”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刺得面紅耳赤,猛地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吼道︰“槿妹妹放心!我南飛塵在此立誓!
三日之後,定叫那姓柳的小子血濺五步,跪地求饒!我要讓這滿城的人都睜大眼楮看清楚,得罪我們南家的下場!”
就在南家眾人群情激奮、紛紛立誓要找回場子之時,柳如山的身影早已出現在城外僻靜的小路上。
他快步迎上等候在此的路遙,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與期待,急切地問道︰“路前輩,我們……這次還施展土行術回去嗎?”
雖然上次的經歷堪稱折磨,但那種奇妙的穿梭之感卻讓他念念不忘。
路遙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廢話!此地離雲歸處足有百里之遙,靠你這雙腿跑?來回折騰三天都未必夠!土行術是最快的法子。”
柳如山聞言更是大喜,他搓了搓手,猶豫了一下,帶著幾分試探和懇求,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路前輩……那個……這次施展土行術時,您……能不能……不用源力護罩包住我了?”
“什麼?!”路遙聞言,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像看瘋子一樣盯著柳如山,“你小子是不是剛才打架把腦子打壞了?
沒有源力護罩隔絕,四面八方的泥土砂石瞬間就會把你壓成一張肉餅!你以為大地是棉花做的?
半刻鐘?我看你連三息都撐不過就得爆體而亡!”
柳如山連忙賠笑解釋︰“前輩息怒,前輩息怒!
小子哪敢找死?我的意思是……您只需在最初幾息時間內,撤掉護罩,讓我用身體……稍微、稍微感受一下那種純粹的壓力和與大地的接觸就好!
真的,幾息就夠了!”他的語氣異常認真,眼神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執著。
這並非心血來潮,自上次經歷土行之術後,一種奇妙的悸動便在他心底盤旋,那種感覺……與當初在寒鳩王城的山洞中,初次觸摸到風之真意雛形時,何其相似!
路遙眉頭緊鎖,目光如電,上下仔細打量著柳如山,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體內的源力流轉和那股奇異的渴望。
半晌,他才勉強哼了一聲︰“哼!小子,你膽子是越來越肥了。也罷,看在你悟性尚可的份上……記住,只給你五息!五息之後,護罩立刻恢復!若你承受不住,立刻出聲!”
“多謝前輩成全!”柳如山大喜過望,鄭重抱拳。
不知是柳如山的要求增加了難度,還是路遙有意為之,這一次,路遙施展土行術的過程顯得格外緩慢。
每一個手印的凝結都清晰可見,指尖縈繞的土黃色源力光芒流轉不息,帶著一種沉凝厚重的韻味。
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土腥氣,地面上的細小砂礫無風自動,微微震顫。
“走!”終于,路遙慢悠悠地完成了最後一個復雜的手印,低喝一聲,枯瘦的手掌閃電般搭上柳如山的肩膀。
嗡!
一股奇異的吸力傳來,兩人身影瞬間變得模糊,如同水滲入沙地般,無聲無息地融入了腳下堅實的大地之中。
黑暗、冰冷、無與倫比的厚重壓力瞬間從四面八方狂涌而來!
柳如山強忍著立刻凝結源力護罩的本能沖動,咬緊牙關,將全身源力內斂,徹底敞開了自己的感知。
他閉上雙眼,摒除一切雜念,用身體、用靈魂去感受這來自大地的碾壓︰
“厚重……無邊無際的厚重……仿佛背負著萬古山巒……”
“壓力……無所不在的壓力……從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骼深處傳來……擠壓著、研磨著……”
“但……不對……在這令人窒息的壓迫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搏動……沉穩、有力、亙古不息……是大地的脈搏!它在呼吸,它在低語……”
無數難以言喻的玄妙感覺如同種子,在柳如山的心田深處瘋狂地破土、生根、發芽。
他對“大地”的理解,瞬間突破了簡單的“土壤”、“岩石”、“山脈”等具象概念,觸摸到了一種更深沉、更本源的力量——承載、孕育、穩固、以及那蘊藏在至柔之中的至剛意志。
仿佛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當柳如山緩緩睜開雙眼時,眼前豁然開朗,不再是令人窒息的黑暗,而是那熟悉而古樸的洞府石門——雲歸處,已至。
不遠處的路遙負手而立,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見柳如山醒來,眼中那抹驚訝與贊賞再也掩飾不住,化作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嘖嘖,小子,你這悟性……當真妖孽得緊啊!
僅僅體會過兩次土行之術,竟然就能直接感悟到大地脈動的本源力量?路某我闖蕩半生,像你這樣的怪胎,還真是頭一回見!”
柳如山心中激蕩,那股與大地血脈相連的感覺仍未完全消退。
他整理了一下因地下穿行而略顯凌亂的衣衫,對著路遙深深一揖到底,語氣誠摯無比︰“前輩再造之恩,如山銘感五內!今日點撥,沒齒難忘!”
路遙隨意地擺擺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身向洞府內走去,只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行了行了,少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感激的話先收著,好好消化你今日所得。至于報答……嘿嘿,以後有你小子出力的時候!”
幽深廣闊的修煉洞窟之內,濃郁的源氣仿佛凝成實質的薄霧,在嶙峋的鐘乳石柱間緩緩流淌。洞壁瓖嵌的奇異晶石散發出柔和卻恆定的光芒,不分晝夜地照亮著這片地下世界。
數以千計的源師盤膝而坐,或凝神吐納,或演練招式,空氣中彌漫著低沉的嗡鳴與勁氣破空的銳響。他們如同不知疲倦的機械,沉浸在力量的汲取與錘煉之中,仿佛時間在此失去了意義,唯有修為的攀升才是永恆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