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河山

第444章 韓似道的身影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南沙的古源天 本章︰第444章 韓似道的身影

    皇佑二年的四月,汴京城的牡丹開得正盛。大相國寺外的花市上,姚黃魏紫爭奇斗艷,賞花的士女如雲,車馬塞途。然而在這片繁華景象之下,朝堂卻因科舉舞弊案的余波而暗流涌動。

    呂文謙一案雖已審結,但牽扯出的官員之多、範圍之廣,令仁宗皇帝震怒不已。連續多日,垂拱殿內燈火通明,趙明燭與三司官員日夜審訊,案卷堆積如山。

    這日清晨,陳硯秋奉命到皇城司協助整理案卷。穿過層層守衛,他來到趙明燭的值房,卻見這位素來冷靜的皇城司使眉宇間帶著罕見的疲憊。

    “情況比想象的復雜。”趙明燭推過一疊供詞,“呂文謙將所有罪責一力承擔,否認有更高層的主使。”

    陳硯秋翻閱供詞,發現呂文謙的交代條理清晰,將操縱科舉、結黨營私等罪行說得明白,卻絕口不提“文昌閣老”之事,對墨池祭的解釋也僅是“詩社聯誼”,否認有任何巫蠱之事。

    “這明顯是在保護什麼人。”陳硯秋皺眉道。

    趙明燭點頭“聖上雖震怒,但也不願牽連過廣。呂文謙既然認罪,此案恐怕就要到此為止了。”

    陳硯秋心中不甘“那李御史取得的密信、周延清的賬冊,都指向更大的陰謀,難道就”

    “聖意已決。”趙明燭打斷他,語氣中帶著無奈,“今日請陳編修來,是要商議另一件事韓似道返京了。”

    陳硯秋心中一凜。韓似道,掌控科舉三十年的幕後“提線人”,在這個敏感時刻突然返京,絕非巧合。

    “他不是在洛陽養病嗎?”

    “說是病愈返京。”趙明燭冷笑,“今日還要去大相國寺進香,為今科學子祈福。”

    陳硯秋立即明白“這是要公開露面,顯示清白。”

    “不僅如此。”趙明燭從案頭取過一份拜帖,“他還邀我今日未時在大相國寺喝茶,說是‘請教科舉改革事宜’。”

    拜帖用語謙恭,落款處的“韓似道”三字卻筆力千鈞,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硯秋沉吟道“這是試探,還是示威?”

    “或許兼而有之。”趙明燭道,“我欲請陳編修同行,你曾與韓似道有一面之緣,又熟悉科舉內情,或能看出什麼端倪。”

    陳硯秋想起當年在江南貢院,韓似道那雙看似溫和實則銳利的眼楮,心中不由一緊,但仍點頭應允。

    未時整,大相國寺的茶室內,韓似道已等候多時。年過六旬的他須發皆白,面色卻紅潤有光,一身樸素的深色道袍,更顯仙風道骨。見趙明燭與陳硯秋進來,他含笑起身相迎。

    “趙大人公務繁忙,還勞駕前來,老朽慚愧。”韓似道聲音溫厚,舉止從容,全然不見掌控科舉三十年的權臣氣勢。

    雙方寒暄落座,小沙彌奉上香茶。韓似道輕抿一口,嘆道“洛陽養病半載,最念的就是這汴京的香茶。”

    趙明燭單刀直入“韓公邀下官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韓似道擺擺手“指教不敢。老朽離京日久,听說近日科舉案震動朝野,心中憂慮,故想向趙大人請教案情,以免回朝後應對失宜。”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明關切,又撇清關系。趙明燭簡單介紹了案情,重點強調呂文謙已一力承擔罪責。

    韓似道听罷,痛心疾首“文謙兄怎如此糊涂!科舉乃國之大典,豈容私相授受?”忽又話鋒一轉,“不過趙大人,老朽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韓公請講。”

    “科舉取士,關乎千萬學子前程。考官也是人,難免有親疏好惡。”韓似道緩緩道,“有些事,看似舞弊,實乃人情之常。若追究過甚,恐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啊。”

    陳硯秋心中冷笑這是在為舞弊開脫了。

    趙明燭不動聲色“韓公的意思是?”

    韓似道微笑“老朽掌管科舉多年,深知其中艱難。有時為取真才,不得不略過小節。譬如一考生文章錦繡,但字跡潦草,謄錄時稍作修整,使其不致因小失大,這也算舞弊嗎?”

    這話看似有理,實則偷換概念。陳硯秋忍不住開口“韓公此言差矣。若因字跡潦草便需修整,何不直接取字跡工整者?文章錦繡而字跡潦草,本就不是全才。”

    韓似道這才正視陳硯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位是”

    趙明燭介紹“國子監編修陳硯秋,此次協助查辦科舉案。”

    “原來是陳編修。”韓似道打量陳硯秋,目光深邃,“老夫听說你在崇文院火海中勇救典籍,可謂護文有功。”

    陳硯秋恭敬道“晚輩份內之事。”

    韓似道忽然道“陳編修可是景佑三年的舉子?”

    陳硯秋心中一震“韓公如何得知?”景佑三年正是他中舉之年。

    韓似道含笑“老夫雖老,記憶力尚可。那年江南東路解試,有一寒門學子文章驚艷,卻因‘策論過激’而屈居第二。老夫當時還為之惋惜。”

    陳硯秋背後滲出冷汗。韓似道不僅記得近二十年前的一個舉子,還能準確說出落第原因,這等記憶力與掌控力,實在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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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敘持續半個時辰,韓似道始終談笑風生,只論科舉大道,不涉具體案件。臨別時,他忽然對陳硯秋道“陳編修年輕有為,若有意科舉改革,可常來老夫處切磋。老朽雖致仕,還有些心得可供參考。”

    返回皇城司的路上,趙明燭面色凝重“韓似道突然返京,又特意約見,絕非喝茶這麼簡單。”

    陳硯秋點頭“他句句不離科舉,卻都在為舞弊開脫。最後邀我切磋,更是意味深長。”

    趙明燭忽然道“你可知韓似道與呂文謙的關系?”

    陳硯秋搖頭。

    “他們是同科進士,當年並稱‘翰林雙璧’。”趙明燭道,“更巧的是,韓似道的續弦夫人,是呂文謙的堂妹。”

    陳硯秋恍然大悟“難怪呂文謙一力承擔,原來是在保護韓似道!”

    “不僅如此。”趙明燭壓低聲音,“我查過,那個神秘消失的徐姓匠人徐元矩,曾是韓府的門客。”

    所有線索忽然串聯起來。韓似道的身影在這個巨大的陰謀中逐漸清晰。

    三日後,陳硯秋接到韓府請柬,邀他參加一個小型文會。趙明燭認為這是深入虎穴的好機會,囑咐他小心應對。

    韓府位于汴京東南的甜水巷,宅邸並不奢華,卻處處透著雅致。文會在後花園的涼亭舉行,只有五六位賓客,多是翰林院的老學士。

    韓似道見陳硯秋到來,親自迎上前“陳編修肯來,蓬蓽生輝啊。”

    文會主題是討論科舉經義題的出題方向,眾人引經據典,各抒己見。陳硯秋謹慎發言,既表現才學,又不過于突出。

    中途休息時,韓似道邀陳硯秋單獨散步。二人沿著荷花池緩行,韓似道忽然道“陳編修可知老夫為何邀你?”

    陳硯秋恭敬道“請韓公明示。”

    韓似道駐足,望著池中初綻的荷花“科舉如這池水,表面平靜,底下卻有暗流。呂文謙之事,看似是個案,實則是積弊的爆發。”

    陳硯秋不動聲色“韓公的意思是?”

    “科舉取士百年,早已形成一套不成文的規矩。”韓似道緩緩道,“哪些家族該出進士,哪些地方該有解額,哪些經義該重點考這些若全按死規矩來,反而會生出亂子。”

    陳硯秋心中冷笑這是在為操縱科舉找借口了。

    韓似道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微笑道“你覺得老夫是在為舞弊開脫?非也。老夫是說,科舉需要的是明眼人掌控,在規矩與人情間找到平衡。”

    他忽然壓低聲音“譬如你,陳硯秋。寒門出身,才華橫溢,但若無貴人提攜,恐怕終老于國子監編修之位。這就是科舉的現實。”

    陳硯秋心中一凜“晚輩愚鈍,只知恪盡職守。”

    韓似道點頭“恪盡職守固然好,但若要真正做大事,還需懂得順勢而為。”說著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冊,“這是今科有望高中的舉子名單,你看看。”

    陳硯秋接過名冊,發現與之前在詩社听到的評價高度吻合,更加詳細具體,每個名字後還有批注某可任御史,某宜為地方官,某有宰相之才

    “這”陳硯秋震驚抬頭。

    韓似道淡然道“為國選材,須有全局之見。哪些人適合哪些位置,都要提前規劃。呂文謙錯不在規劃,而在以權謀私。”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卻讓陳硯秋不寒而栗。韓似道這是在展示他對科舉的絕對掌控力,甚至暗示這種掌控是“為國選材”的必要手段。

    回到皇城司,陳硯秋立即將情況告知趙明燭。恰逢薛冰蟾也從外歸來,帶來重要發現。

    “我查到了徐元矩的下落。”薛冰蟾神色凝重,“他三年前隱居嵩山,但上月突然下山,目的地是汴京。”

    趙明燭立即問“可知來汴京所為何事?”

    薛冰蟾搖頭“但有一件事很蹊蹺徐元矩下山前,有人給他送了一封信,信使來自韓府。”

    陳硯秋想起韓似道與徐元矩的關系,忽然道“韓似道返京,徐元矩也突然來京,這絕非巧合。”

    趙明燭沉吟片刻“冰蟾,你繼續追蹤徐元矩的下落。硯秋,你繼續與韓似道周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

    次日,陳硯秋依約再訪韓府。這次韓似道直接帶他來到書房,出示了幾份罕見的古籍珍本。

    “這些都是科舉的源頭啊。”韓似道撫著書頁,如對摯愛,“從隋唐的策問,到宋初的詩賦,再到如今的經義,取士之道在不斷演變。”

    陳硯秋不得不承認,韓似道對科舉的研究確實精深。但他很快發現,韓似道的觀點核心是科舉應該由少數“明眼人”掌控,才能保證“文脈純正”。

    “譬如一株花,要去蕪存菁,才能開得艷麗。”韓似道比喻道,“寒門中確有英才,但若放任自流,反而會破壞科舉的平衡。”

    陳硯秋忍不住反駁“韓公此言,晚輩不敢苟同。科舉本應為天下寒士開路,若成少數人掌控的工具,豈不違背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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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似道不怒反笑“年輕人有銳氣是好的。但你要明白,水至清則無魚。完全公平的科舉,反而不利于朝廷選材。”

    談話間,管家來報“老爺,徐先生到了。”

    韓似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請他稍候。”又對陳硯秋道,“今日有客來訪,不便久留。三日後相國寺有法會,屆時再續談如何?”

    陳硯秋知趣告辭。出府時,在廊下瞥見一個白發老者的背影,正是那日在地下密室見過的徐元矩!

    他不動聲色地走出韓府,立即趕往皇城司。趙明燭听後,立即派人監控韓府。

    然而徐元矩如人間蒸發,再未出現。三日後的大相國寺法會,韓似道也稱病未至。

    就在陳硯秋以為線索中斷時,忽然收到一個陌生小童送來的字條“欲知真相,今夜子時,鐵塔下見。”

    字跡蒼勁,與徐元矩在密室中所書相似。

    趙明燭認為風險太大,陳硯秋卻堅持赴約“徐元矩可能是突破口,不能錯過。”

    子時的鐵塔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陳硯秋按約到來,只見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早已等候。

    “徐先生?”陳硯秋試探問。

    身影轉身,果然是徐元矩。他面色憔悴,眼神卻異常清明“陳編修,老夫時間不多,長話短說。”

    原來徐元矩確是受韓似道之邀來京,目的是修復一件“重要器物”。但到京後,他發現韓似道並非要修復文衡之印,而是要制作一件更厲害的東西。

    “那是什麼?”陳硯秋急問。

    徐元矩搖頭“老夫也不全知,只知與控制人心有關。韓似道野心極大,不僅要操控科舉,還要”他突然噤聲,警惕地望向黑暗處,“有人來了!記住,韓似道最怕的是”

    話未說完,破空之聲驟起!數支弩箭射來,徐元矩猛地推開陳硯秋,自己卻中箭倒地。

    陳硯秋急忙扶起他“徐先生!”

    徐元矩口溢鮮血,勉力道“韓似道背後還有人文昌閣”頭一歪,氣絕身亡。

    趙明燭帶人趕到時,刺客早已遁去。陳硯秋抱著徐元矩的尸身,心中冰冷。

    檢查徐元矩遺物時,發現他手中緊握著一塊碎布,上面繡著奇特的星紋——與墨池祭的星紋相似,但更加復雜。

    薛冰蟾仔細察看後,面色大變“這是‘文昌星紋’,只有傳說中的‘文昌閣’才用此標記!”

    “文昌閣”陳硯秋想起書吏也曾提及此名,“難道就是‘文昌閣老’?”

    趙明燭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若真如此,事情就比想象的更復雜了。據說文昌閣是一個傳承數百年的秘密組織,旨在通過控制文脈來影響天下。歷代都有大臣加入,但無人知其全貌。”

    徐元矩之死震驚朝野。韓似道公開表示痛心,稱徐元矩是“老友”,要求嚴查凶手。但私下里,韓府加派了守衛,韓似道也稱病不出。

    陳硯秋多次求見,均被婉拒。直到五日後,才收到韓似道的一封親筆信

    “徐先生之死,老夫心痛不已。然世事無常,君子當往前看。科舉改革在即,望陳編修以大局為重,莫為瑣事分心。”

    隨信還附贈一方古硯,硯底刻著兩個字“順勢”。

    趙明燭把玩著這方古硯,冷笑“好一個‘順勢’!這是在警告我們不要再查了。”

    陳硯秋卻道“他越是這樣,越說明接近了真相。”

    就在此時,監視韓府的探子回報韓似道昨夜秘密會見了一個神秘人,那人進入韓府時戴著兜帽,但守門人隱約听見稱呼其為“閣老”。

    “閣老”陳硯秋與趙明燭對視一眼,心中俱是凜然。

    韓似道的身影在這個巨大的迷局中越來越清晰,但也越來越可怕。他不僅可能是科舉舞弊的幕後黑手,更可能與那個神秘的“文昌閣”有關。

    而最讓陳硯秋不安的是,他感到自己正被拖入一個更深的漩渦。韓似道對他的“賞識”,究竟是真心看重才華,還是另有所圖?

    夜色深沉,陳硯秋獨坐窗前,摩挲著那方“順勢”古硯。硯台冰涼,仿佛韓似道那雙看透人心的眼楮。

    他知道,與這個掌控科舉三十年的老狐狸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這場較量,將決定無數士子的命運,甚至大宋的文脈興衰。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雨打芭蕉,聲聲入耳,仿佛在訴說著一個綿延百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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