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的瞳孔閉合時，林墨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那道穿透雲層的裂隙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絹帛，最後一絲灰芒消散的瞬間，他識海里的命運之種突然劇烈跳動，震得太陽穴突突作痛——這不是靈力沖擊，更像是某種更高維度的存在，正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命線。
“那是……”葉婉清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度，映雪劍的劍鞘在她掌心壓出紅痕。
她本已收勢的指尖又扣住劍柄，發間青玉簪折射的月光在林墨側臉上晃了晃，“剛才那東西，還在？”
林墨沒答話。
他閉了閉眼，靈識如蛛網般向四周蔓延——空氣里浮動著若有若無的冷意，像極了上次在靈霄界極北冰原，觸踫到上古封禁時的觸感。
不同的是，這次冷意里裹著某種黏膩的“視線”，正順著他的靈識縫隙往里鑽。
“是命運監察者的投影。”青鸞的聲音從識海深處浮起，向來穩定的聲線帶著細不可查的顫，她的身影比方才更淡了，連衣袂的紋路都開始模糊，“他們存在于時間之外，是規則本身的具現。你之前對變量的干預太明顯，打破了他們維護的‘秩序’。”
林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數字符紋——那是他用靈能芯片改良的微型陣基。
“也就是說，他們不會輕易罷休？”他抬眼時，眼底浮起程序員調試漏洞時的冷銳，“就像游戲里檢測到外掛，系統要封號？”
葉婉清的劍穗突然輕晃。
她沒回頭，但林墨知道她在瞪自己——這種時候還說冷笑話，確實該瞪。
“別打比方。”她簡短道，“直說要怎麼做。”
“屏蔽。”林墨屈指彈了彈桌面，靜室里的銅爐“嗡”地輕鳴，沉水香的煙霧被震散成細小的漩渦，“用數字符陣模擬混亂的時間流，把我們的命線藏在變量噪聲里。就像……”他忽然笑了，“就像在數據洪流里丟顆哈希炸彈，讓他們查不到具體地址。”
青鸞的身影閃了閃︰“需要我協助構建符陣結構。但宿主，這會消耗你三成的命運之力——”
“消耗。”林墨截斷她的話，掌心翻出塊靈能芯片，淡藍色的數據流在指尖游走，“現在不是省資源的時候。婉清，幫我護法。”
葉婉清沒說話，直接退到靜室門口。
她背對著林墨站著，映雪劍出鞘三寸，寒芒在地面拉出半道月牙。
月光從她身側漏進來，照見她後頸緊繃的線條——那是她全神貫注時的習慣，像只蓄勢待發的雪豹。
林墨深吸一口氣，命運之種在胸口灼燒。
他閉了眼，意識沉入識海。
那里懸浮著無數金色光粒，每粒都是他曾經歷的“可能”︰有在實驗室用化學公式改良丹方的自己，有在靈霄界秘境被雷劈得焦黑的自己，甚至有個在銀杏樹下撿葉子的自己——就像方才窗台上那片。
“收束。”他在意識里低喝。
光粒開始瘋狂旋轉，逐漸聚成一個由0和1組成的透明球體。
這是他用編程邏輯重構的符陣核心，外層纏繞著從古籍里扒來的“亂空咒”，內層嵌著靈能芯片的量子糾纏回路。
當最後一道數據流嵌入球體時，林墨的額頭沁出冷汗。
他睜開眼，指尖按在桌面，球體“唰”地沒入地面。
靜室的空氣突然扭曲，窗外的銀杏葉本該飄向地面，此刻卻詭異地打著旋兒，像被塞進了段卡殼的視頻。
“成了？”葉婉清轉頭，眼底映著扭曲的月光。
“試試。”林墨抹了把汗，指尖輕輕一彈。
一縷若有若無的變量波動從他指尖逸出，像根細若游絲的線，緩緩飄向天際——這是他故意釋放的“餌”，用來釣那道窺視的目光。
靜室里的銅爐突然炸了。
不是靈力爆炸，是爐身的青銅紋路瞬間爬滿裂紋，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生生捏碎。
林墨瞳孔一縮，抬頭時，雲層里再次裂開銀灰色的縫。
這次沒有眼楮，只有一只由光影構成的手掌，五根手指分明，每根指節都流轉著星河般的光。
“來了。”青鸞的聲音幾乎要消散，“那是規則具現的觸須！快——”
林墨沒等她說完。
他反手結了個印，地面的數字符陣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
那只手掌剛觸到波動，指尖就被扯進了旋轉的光渦。
林墨看見掌紋里的星光開始混亂，先是指尖部分陷入循環，接著是掌心，最後整只手都像被按了無限重復鍵，在“前伸”和“回縮”的動作里瘋狂震蕩。
“有效！”葉婉清的劍穗終于穩住，她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林墨額前的碎發亂飄，“這陷阱能困多久？”
“理論上……”林墨盯著那只越陷越深的手掌，聲音突然頓住。
光影手掌的指尖突然泛起金芒。
不是之前的星河色，是純粹的、讓人心底發寒的金。
那金芒順著掌紋蔓延，不過眨眼間，整只手就崩解成無數光點。
光點在空中懸浮片刻，竟組成一行流轉的文字︰“變量之子，吾已知汝名。”
靜室的地面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林墨被震得踉蹌，後背重重撞在牆上。
他胸口的命運之種燙得驚人，像是要燒穿血肉——這不是疼痛，更像是某種共鳴，像沉睡的古鐘被第一聲晨鐘喚醒，正發出嗡鳴回應。
葉婉清的劍“當”地掉在地上。
她沖過來扶住林墨，指尖踫到他胸口時猛地縮回——隔著兩層衣服，她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熱度。
“怎麼回事？”她聲音發顫，這是林墨認識她以來，第一次听見她慌亂，“你的命種……”
“不知道。”林墨喘著氣，抬頭望向窗外。
雲層已經完全閉合，月光重新變得溫柔。
但他知道，那道目光沒有離開。
命運之種還在震動，一下，兩下，像在計數，又像在應和某種遙遠的召喚。
青鸞的身影徹底消散前，最後一句話飄進他識海︰“宿主，他們不僅記住了你的名……”
靜室里陷入死寂。
葉婉清彎腰撿起劍，劍穗上的青玉墜子撞在她手腕上，發出清脆的響。
林墨望著窗台上那片銀杏葉——它不知何時翻了面，背面的葉脈像極了某種古老的符紋。
命運之種的震動還在繼續，一下比一下清晰。
他忽然笑了。
“看來，真正的麻煩，才剛要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