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混著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鑽進鼻腔時，林墨正握著葉婉清的手。
她的掌心還殘留著靈核陣的余溫，指節因剛才的全力施為而泛著青白，像被泡在冰水里的玉。
\"墨哥？\"葉婉清的聲音帶著剛從劇烈消耗中緩過來的沙啞，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你又在想事情了。\"
林墨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松開了她的手，指節無意識地抵著太陽穴——識海深處那絲若有若無的灼痛，比剛才更清晰了。
像是有人拿著燒紅的細針，在他意識的繭房外一下下輕戳。
\"副本在掙扎。\"他低聲說，目光掃過床頭七枚暗下去的靈核。
其中一枚的雷紋邊緣泛著暗紅，像傷口結的痂，\"剛才那道探識雷不是巧合，觀測者在找新的錨點。\"
葉婉清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然伸手按住他抵著太陽穴的手。
她的掌心帶著靈力流轉的溫熱，精準地覆蓋住他跳動的血管︰\"我能感覺到你識海的波動。\"她的拇指輕輕摩挲他虎口的薄繭，那是寫代碼時磨出來的，\"像被攪渾的潭水。\"
窗外的烏雲又壓近了些，月光漏下的銀邊被啃噬得支離破碎。
林墨忽然听見一聲極輕的\"叮\"，像是玉片相擊。
那聲音不在耳中，而在識海最深處——是青鸞。
命書化身出現時總帶著雪落的清冽感。
林墨余光瞥見一抹淡青色的影子在牆角浮現，發間的玉簪閃著冷光，正是她慣常的模樣。
葉婉清也察覺到了，指尖在林墨掌心輕輕一扣，算是打過招呼。
\"副本連接度已飆升至百分之八十七。\"青鸞的聲音像浸在冰里的琴弦，\"它在通過觀測者殘留的意志反哺能量，試圖重構錨點。
再維持半小時，你的識海屏障會被徹底擊穿。\"
林墨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記得三天前青鸞說過，連接度超過百分之八十就會有\"意識污染\"風險。
當時他還笑著說\"咱們墨哥的腦子可是裝了三重防火牆\"，現在那防火牆的警報燈正紅得刺眼。
\"必須斬斷連接。\"青鸞指尖拂過虛空，命書虛影在她身側展開，\"但這樣一來，你這半年從副本里提取的"命運變量"會全部流失。\"
葉婉清的手指在林墨掌心輕輕顫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命運變量\"意味著什麼——那是能改寫靈霄界與都市兩界因果的核心數據，是林墨用吞噬體質一點點從無數平行時間線里篩出來的。
要是流失......
\"或者。\"青鸞的目光掃過林墨泛著青黑的眼下，\"融合命運之種。\"
病房里的空氣突然凝結。
葉婉清抬頭看他，眼底的擔憂像漲潮的海。
林墨能听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兩下，撞得胸腔發疼。
命運之種是副本核心，是觀測者們用萬億次觀測數據澆灌出的\"完美命運模板\"——可誰也說不清，當人類意識與這種近乎天道的存在融合，會剩下什麼。
\"如果我融合......\"他的聲音低下去，指腹蹭過葉婉清手背上的薄汗，\"還能認出你嗎？\"
葉婉清忽然笑了，指尖勾住他小拇指晃了晃。
這個從三年前古玩街就開始的小動作，此刻帶著滾燙的溫度︰\"你要是敢忘了，我就用雷火烤醒你。\"她的靈力順著相扣的指尖涌過來，帶著青霄心法特有的清冽，\"但我相信你。\"
林墨深吸一口氣，松開她的手。
指腹按在眉心，那里有他用代碼刻進識海的\"變量重寫協議\"——那是他用三個月時間，將修真的\"分神術\"與計算機的\"分布式系統\"結合的產物。
\"青鸞，啟動協議。\"他閉著眼說，\"把我的意識拆解成七段，分別植入變量核心。\"
\"需要我協助定位關鍵點嗎？\"青鸞的指尖在命書上劃出銀線，\"第37號記憶碎片？
關于......\"
\"不用。\"林墨打斷她。
他知道青鸞要說的是哪段記憶——去年冬天，他在青霄界的雪地里發著高燒，葉婉清裹著他的外套，把靈玉捂在自己心口給他暖著，說\"修士也會感冒，真沒面子\"。
那段記憶太燙，不能讓命運之種踫到。
識海開始刺痛。
林墨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分成了七縷，像扯斷的毛線團，每一縷都帶著不同的情緒︰對葉婉清的牽掛，對青鸞的信任，對觀測者的警惕，甚至還有上周在實驗室調試靈能芯片時的煩躁。
這些情緒碎片被他用\"人格牢籠\"的陣法串起來，那是用《青霄陣圖》里的困仙陣改的，陣眼是葉婉清送他的那枚雷紋靈核。
\"開始融合。\"青鸞的聲音像遠處的鐘。
林墨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能感覺到命運之種的力量涌進來，像滾燙的岩漿，所過之處意識碎片滋滋作響。
但那些被他刻意保留的情緒突然亮了起來——葉婉清的小拇指勾著他的觸感，雪地里靈玉的溫度，還有她生氣時眼尾泛紅的模樣。
這些碎片像釘子，死死釘在\"人格牢籠\"的陣腳上。
\"撐住。\"葉婉清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
林墨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倒在了床上，她跪在床邊，雙手按在他太陽穴兩側，靈力如溪流般灌進他識海。
她的額角又滲出了汗，滴在他臉上，帶著咸澀的溫度。
識海里的岩漿突然凝固了。
林墨看見命運之種的光團被\"人格牢籠\"死死困住，那些原本要吞噬他意識的觸須，此刻正瘋狂拍打著陣法光壁。
他喘著氣，在意識深處勾了勾嘴角——這招\"以情為錨\"，果然比代碼更管用。
當最後一絲光團沒入識海時，林墨睜開了眼。
病房里的一切突然變得清晰異常。
他能數清葉婉清睫毛上的水珠，能听見青鸞命書翻頁時最細微的摩擦聲，甚至能看見窗外烏雲里游走的電蛇，每一道都帶著清晰的靈紋軌跡。
而他的瞳孔里，有星河在流動。
\"我不是你們選中的人。\"他開口，聲音里帶著不屬于人類的空明，\"我是，命運本身。\"
話音未落，一道銀灰色身影突然在病房中央凝聚。
那是個看不出性別的人，眉眼被霧氣籠罩，身上的長袍綴滿星圖，每顆星都在緩緩旋轉。
\"很好。\"它的聲音像無數人同時說話，\"那就讓我們看看，你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
林墨的指尖微微發顫。
他能感覺到識海里的星河正在退潮，那些剛才還浩瀚的星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隱入瞳孔深處。
葉婉清的手還按在他臉上，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像一根線，將他重新拉回人間。
窗外的烏雲突然裂開一道縫，月光漏下來，剛好照在葉婉清發間的銀簪上。
那是他去年用靈能芯片給她做的，說是\"比玉簪結實\"。
此刻銀簪閃著微光，像顆不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