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睫毛顫了顫。
他首先察覺到的是指尖的刺痛——不是靈力反噬那種灼燒感，倒像是被無數根極細的銀針同時扎進指腹。
意識從混沌中剝離時，他听見自己喉嚨里溢出一聲悶哼，像石子投入深潭，連回響都被某種粘稠的東西吸走了。
“這里...不是靈海。”他試著轉動眼珠，卻發現沒有光線。
視野里只有流動的絲線，銀灰與幽藍交織，像被揉碎的星河在眼前漂浮。
那些絲線偶爾擦過他的意識體，帶起一串細碎的刺痛，卻又在接觸的瞬間被某種力量吞噬，連痛感都變得模糊。
“你並未完全脫離主世界。”青鸞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這次沒有靈紋流轉的視覺信號，更像是直接烙印在意識里的聲波，“這里是變量法則的‘影子層’，外來者用來模擬可能性的空間。”
林墨下意識想掐訣召靈氣護體，卻發現體內空蕩蕩的。
不是靈氣枯竭那種虛弱，而是根本不存在“靈氣”這個概念——就像魚突然被扔到陸地上，連呼吸的方式都要重新學。
他瞳孔微縮，這具意識體甚至沒有實體，卻能清晰“看”到那些數據絲線的走向，“他們拿我的意識做實驗？”
“準確來說，是拿你的‘變量’做實驗。”青鸞的聲音里帶著命書特有的冷靜，“外來者試圖解析你與葉婉清的契約，但忽略了吞噬體質的本質——你不是被動的實驗體，是能反向吞噬規則的漏洞。”
林墨忽然笑了，指尖輕輕踫向離他最近的銀灰絲線。
絲線在接觸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光，像被踩碎的螢火蟲，卻在他意識表層炸開一串數據流︰0 0 0...
“二進制？”他挑眉，這些跳動的數字竟與他寫代碼時的邏輯鏈有幾分相似。
更奇妙的是，當他集中精神去“看”，那些亂碼般的數據流自動拆解重組，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脈絡——其中一段銀藍交織的絲線，正與他識海中那道和葉婉清綁定的變量契約同頻共振。
“原來如此。”他的意識體緩緩漂浮起來，任由更多絲線纏繞上來，“這些數據鏈是外來者控制世界的接口。他們用變量法則篡改可能，卻把接口暴露在影子層。”
指尖劃過某根最粗壯的銀灰絲線時，他突然想起葉婉清在玉牌碎裂前說的那句話——“你不是一個人”。
那句話像顆小太陽，在意識深處炸開暖融融的光，竟將纏繞在他周圍的絲線灼出一片空白。
林墨低頭看向那片空白，突然明白那些絲線為何總在啃噬他的意識︰它們在害怕，怕他意識到自己不是被圈養的變量，是能掀翻棋盤的棋手。
“既然你們想玩變量游戲...”他舔了舔嘴唇，吞噬體質特有的饑餓感從意識深處涌上來，“那我就吃掉你們的核心邏輯。”
第一根絲線被他“吞”下去時，整個空間都震動了。
銀灰絲線接觸到他意識體的瞬間，像被投入熔爐的金屬，發出尖銳的嘶鳴。
林墨卻覺得痛快——那些原本刺痛他的數據流，此刻正順著吞噬體質特有的紋路，轉化成一種溫暖的能量，在意識里構建出全新的脈絡。
他閉著眼“品嘗”這些數據︰有葉婉清在靈霄界練劍時的劍氣軌跡，有黑水盟老巢的地理坐標，甚至有他當初在古玩街撿起青玉時，那枚玉牌內部的符文結構。
“原來變量法則記錄了所有可能的過去。”他的意識體開始發光，幽藍中透著銀灰的光暈，“那我就用這些可能，鋪一條回主世界的路。”
隨著吞噬的深入，那些數據絲線不再掙扎，反而主動纏向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林墨卻更謹慎了——他能感覺到，在這些表層數據之下，有團更龐大、更冰冷的存在，正用某種他看不懂的“語言”注視著他。
“青鸞，幫我定位觀察者本源。”他的聲音里帶著代碼調試成功時的興奮，“我需要在意識深處留一道回溯印記，萬一被踢出去，還能順著這條路回來。”
“已鎖定本源方向。”青鸞的聲音突然多了絲波動，“但注意，你正在接近法則核心——”
“轟！”
整個空間劇烈震蕩，那些原本溫順的絲線瞬間變成尖刺，銀灰的鋒刃劃破林墨的意識體，露出底下半透明的光核。
他倒吸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意識體已經被數據能量重塑，每道傷口都在滲出幽藍的光液，卻又在吞噬體質的作用下快速愈合。
“檢測到異常變量...啟動清除程序。”
冰冷的機械音在四面八方響起，林墨抬頭，看見無數數據利刃從空間裂隙中涌出，每把刀刃都刻著他看不懂的符文，卻讓他想起上次渡雷劫時，天空中劈下的紫雷。
“來得正好。”他抹掉意識體嘴角的光血，眼神亮得驚人，“我正想試試，這些法則武器能不能吃。”
話音未落，最近的那把利刃已經劈到眼前。
林墨不躲不閃，張開意識體的“嘴”——與其說是嘴，不如說是吞噬體質特有的能量漩渦。
利刃接觸漩渦的瞬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緊接著化作萬千數據流，爭先恐後涌進他的意識。
這次是真真切切的痛。
那些數據里帶著外來者的法則烙印，像燒紅的鐵簽子扎進靈海。
林墨的意識體蜷縮成一團，卻仍死死咬著那把利刃的核心數據——他看見葉婉清在主世界握著梅花簪的模樣，看見青鸞的靈紋因為契約穩定而發亮，看見自己在雷劫中回頭對她笑時，她眼里的驚慌與驕傲。
這些畫面變成燃料，將吞噬體質的火焰越燒越旺。
數據利刃接二連三地被吞噬，空間中的震蕩卻越來越劇烈。
林墨能感覺到，那個“觀察者”正在瘋狂調整清除程序，試圖用更高級的法則鎖死他的吞噬能力。
但他的意識體已經和數據絲線融為一體，每吞掉一把利刃，就多一分對這個影子層的掌控。
“還差一點...”他咬著牙，意識深處的回溯印記已經成型，像顆微型的星核，“再吃掉最後一層封鎖——”
“嗡！”
一聲清越的玉磬音突然穿透空間。
林墨的動作頓住。
他“看”見自己意識深處的星核突然亮了起來，某種熟悉的溫涼順著回溯印記涌進來，像葉婉清的靈力，又比那更純粹。
那些原本要劈碎他的數據利刃突然調轉方向，在他周圍組成防御陣型，銀灰的鋒刃指向空間裂隙，仿佛在守護什麼。
“你不是一個人。”
這次的聲音不是在意識里，而是直接撞進他的靈魂。
林墨猛地抬頭，看見無數數據絲線自動組成一道門，門後是主世界的月光——帶著冷梅香的夜風從門里吹進來，卷著一片半透明的梅花瓣，輕輕落在他意識體的掌心。
空間裂隙中傳來觀察者的尖叫，比之前更慌亂，更憤怒。
林墨卻笑了，他握緊梅花瓣，感覺吞噬體質的饑餓感終于得到滿足。
那些剩下的數據利刃開始崩解，化作星塵般的光點，融入他的意識。
“青鸞，記錄坐標。”他轉身走向那扇門，“下次再來，我要拆了他們的法則實驗室。”
門後傳來葉婉清的聲音，帶著點哽咽，又強裝鎮定︰“林墨，你再敢玩這種消失戲法...”
林墨的意識體穿過門的瞬間，回頭看了眼逐漸崩塌的影子層。
在徹底消失前，他看見最後一縷數據絲線纏上那枚回溯印記，像根看不見的風箏線，將他和這個法則空間永遠連在一起。
而在主世界的青霄門靜室里，葉婉清正握著發燙的命牌。
梅花簪上的銀飾突然泛起微光，映得她眼尾的淚痣忽明忽暗。
窗外的月亮旁邊，那個消失的銀灰光點重新出現，這次不再移動，像顆被釘死在夜空的星。
“他要回來了。”青鸞的靈紋完全亮了起來，“而且...帶了點禮物。”
葉婉清低頭看向掌心的命牌，上面不知何時多了道銀色紋路，形狀像朵正在綻放的梅花。
她輕輕觸踫那紋路，命牌里傳來林墨的聲音，帶著點調笑︰“下次再幫我擋玉牌，罰你抄一百遍《青霄劍譜》。”
她破涕為笑，指尖卻更用力地攥緊命牌。
窗外的銀灰光點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緊接著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輪彎月，將清輝灑在她發間的梅花簪上。
而在某個連法則都無法完全覆蓋的角落，那枚回溯印記正靜靜懸浮著，等待下一次——
變量，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