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雨還未散盡，葉婉清的道袍袖口已被沾濕——不是雨水，是靈霄界北域飄來的靈氣霧。
她站在萬象谷外的山巔，發簪仍歪著，腕間紅繩被風掀起又落下，像在替她數著心跳。
\"首座！\"通訊玉符突然發燙，是靈能科技公司監測組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所有靈氣監測點都亂了！
南域青丘山靈氣濃度突破金丹境修士承受極限，有三個練氣期弟子失控暴走；西漠沙海的聚靈陣全塌了，連築基期的護山大陣都在漏靈！\"
葉婉清的指尖在玉符上頓了頓。
她早听見了——靈脈震動的轟鳴像悶在地下的雷，從方才源晶碎裂時就沒停過。
此刻她望著遠處被金光籠罩的萬象谷，喉間突然泛起酸意︰\"定位波動源頭。\"
\"正在回溯...萬象谷，精確到源晶所在的位置！\"監測員的聲音突然拔高，\"首座，您看實時畫面！\"
玉符表面浮現出全息投影︰靈霄界地圖上，所有靈氣流動的線條都在扭曲，像被頑童揉皺的畫紙，而所有褶皺的中心點，正亮著刺目的紅點——正是方才源晶消散的位置。
\"是林墨...\"葉婉清低喃，紅繩在腕間勒出淺痕。
三百年前那個總把糖葫蘆藏在袖里的小師弟，現在真的撬動了命運。
風卷起她額前碎發，她轉身時道袍翻涌如浪，\"啟動應急方案，所有駐點修士立刻疏散低階弟子，用科技組研發的靈氣緩沖器穩住聚靈陣。
青鸞——\"
\"我在。\"
清冷女聲從她身側響起。
命書不知何時展開懸浮，書頁翻動間化作人身︰月白裙裾，眉眼如墨，正是命書靈識具象化的青鸞。
她指尖點過命書殘頁，金紅相間的符文在空氣中流淌，\"命運系統的格式化切斷了原本的平衡機制。
就像拆了堤壩的河，自由意志是放出來了，但靈氣潮汐失去了調節。\"她抬眼時眸中泛著數據流般的銀光，\"現在世界在適應新規則，可適應過程...可能比天劫還劇烈。\"
葉婉清握緊腰間的青霄劍，劍鞘上的雲紋被攥得發白︰\"需要多久？\"
\"無法計算。\"青鸞的聲音不帶溫度，\"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放任靈氣亂流，靈霄界會先亂成一鍋粥，然後是都市。\"
山風突然變了方向。
葉婉清的青霄劍突然嗡鳴，劍鳴里混著某種更尖銳的震顫——那是修士感知到同類危機時的共鳴。
她瞳孔驟縮︰\"林墨！\"
同一時刻，林墨正被靈氣洪流裹成光繭。
他的意識在白光中墜落了多久？
三秒？
三百年？
當感官重新歸位時，他首先听見的是血液在耳中轟鳴的聲音，接著是皮膚被靈氣灼燒的刺痛。
低頭望去，自己竟懸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衣袂無風自動，周身金紋流轉——那是吞噬體質被徹底激活的標志。
\"咳...\"他捂住嘴，指縫間滲出一縷金血。
靈氣太濃了，濃得像液態的火，往他七竅里鑽。
方才融合源晶時吸收的規則碎片在識海里翻涌，其中一片突然亮起來，化作流動的代碼︰【變量契約已與命運殘片融合，檢測到新法則生成...】
\"自由法則核心？\"林墨眯起眼。
他看見自己的靈海深處，原本代表吞噬體質的黑色漩渦，此刻正與一團銀光纏繞，銀光亮起的瞬間，他突然看清了四周的靈氣走向——不再是潮汐般規律的漲落，而是無數條混亂的光帶，有的粗如巨蟒，有的細若游絲，相互糾纏著往不同方向竄。
\"這樣下去，低階修士的靈海會被撐爆。\"林墨咬了咬舌尖，血腥氣讓他清醒幾分。
他想起方才監測玉符里南域青丘山的失控弟子——那些孩子可能連怎麼收斂靈氣都沒學全。
指尖快速結出青霄門鎮派引靈訣，卻在觸到靈氣光帶的剎那被彈開。
\"舊陣法不管用了。\"他低笑一聲，掌心突然泛起幽藍光芒——那是用編程邏輯重構的\"數字符陣\"。
符陣流轉間，他突然想起實驗室里調試靈能芯片的場景，\"既然靈氣是數據，那就重新寫個導流程序。\"
吞噬體質開始瘋狂運轉。
林墨感覺自己像個無底洞，那些暴走的靈氣順著他的指尖、眉心、涌泉穴往身體里鑽，在靈海里被\"自由法則核心\"重新編排，再從他後背的\"命門\"穴噴涌而出，化作溫柔的光霧，均勻地灑向四周。
\"呼...\"他額頭滲出冷汗。
每吸收一縷靈氣，就像在搬運一座小山，但每釋放一縷，又像在給干涸的土地澆水。
他看見山腳下的小村子里，原本因為靈氣枯竭而枯萎的靈草正抽出新芽；他听見南域方向的轟鳴弱了幾分，失控修士的慘叫聲也漸漸平息。
\"有效。\"林墨扯了扯嘴角，卻在這時感到丹田一陣灼燒。
吞噬體質轉化的靈氣太多了，他能清晰感覺到修為在瘋漲——練氣九層、築基後期、金丹小成...當觸及金丹大成時，他的經脈發出\" 啪\"的脆響，像要被撐破。
\"不能停。\"他咬碎一顆養氣丹，藥汁混著血沫咽下去。
識海里的\"自由法則核心\"突然亮得刺眼，那些代碼化作鎖鏈，將他的靈海重新加固。
他看見自己的元嬰在靈海中若隱若現，丹田里的金丹正裂開細縫——那是要突破元嬰的征兆。
\"再堅持...\"林墨的聲音有些發顫。
最後一處靈氣漩渦在西漠沙海，那里的靈氣枯竭已經持續了一刻鐘，若再不去，連築基期修士的護體內息都會斷掉。
他指尖結印，符陣光芒大盛，正準備全力引導最後一波靈氣——
\"你打開了不該打開的門。\"
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識海炸響，像生銹的齒輪碾過腦仁。
林墨的動作猛地一滯，靈氣導流陣出現短暫的紊亂，幾縷失控的靈氣擦著他的左肩飛過，在山壁上燒出焦黑的痕跡。
\"誰？\"他喝問，神識如劍般刺向識海深處，卻只觸到一片混沌。
那聲音卻繼續響起，帶著古老的回響，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命運之外還有命運，你以為的自由...不過是更大牢籠的鑰匙。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林墨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抬頭望向天際，正看見遠處的雲層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不是普通的雲縫，而是漆黑如墨的裂痕，邊緣扭曲著銀色的電弧，像有什麼東西要從里面擠出來。
\"那是...\"他的話卡在喉嚨里。
裂痕只存在了三秒，便像被什麼力量強行捏合，只留下一片異常湛藍的天空，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但林墨知道，他的靈海深處，那道裂痕的影子已經烙下了。
\"林墨！\"
熟悉的喚聲穿透山風。
葉婉清的身影御空而來，青霄劍在她身側劃出銀弧。
她看見懸浮在空中的林墨，周身金紋與血跡交織，頭發被靈氣吹得凌亂，卻仍在固執地引導靈氣。
\"我沒事。\"林墨笑了笑，靈氣導流陣重新穩定下來。
最後一縷枯竭的靈氣被補上時，西漠沙海的方向傳來修士們的歡呼。
他感覺自己的元嬰終于成型，雖還虛弱，卻帶著從未有過的鮮活——像剛破殼的鳥，正抖著翅膀試啼。
葉婉清落在他身側，指尖顫抖著想去踫他的臉，又在半空中頓住。
她望著他眼里的疲憊與堅定，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個說\"換我擋大劫\"的小師弟。
此刻山風卷起光雨，落在她腕間的紅繩上，像在替她數著，這是第幾次，他又一次把天，扛在了肩上。
\"接下來怎麼辦？\"她問。
林墨抬頭看向方才裂痕出現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經恢復平靜他收回視線，看向葉婉清發亮的眼楮，笑意在嘴角漾開︰\"先去吃碗小混沌。\"他說，\"然後...準備好迎接真正的考驗。\"
山風卷著光雨掠過他們身側。
遠處，那道漆黑的裂縫雖已閉合，卻在雲層里留下了極淡的影子，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等著下一次，被命運之外的風，再次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