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著眼前風化的靈獸紋，喉結滾動兩下——《靈霄志》里明明白白寫著，萬象谷在三千年前那場天地大劫中被雷火焚成齏粉，連半塊完整的碑石都沒留下。
可此刻他指尖觸到的石牆，分明還帶著遠古靈氣滲透的溫熱，風里飄來的不是塵土，是松脂混著青竹的清冽，像極了靈霄界後山清晨的味道。
\"這不可能。\"他低喃著後退半步，靴底碾碎一粒沙。
那沙粒在碎裂瞬間迸出微光，竟映出半朵已經失傳千年的九瓣蓮紋——和青霄門祖師堂壁畫上的圖騰分毫不差。
林墨猛地抬頭，這才發現整面石牆的紋路在微光中流轉，原本風化的痕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嶄新的雕刻︰麒麟踏雲，鳳凰餃珠，每道紋路里都涌動著活物般的靈氣。
\"初始映像。\"他突然想起青鸞說過的話——命運系統會保存世界各個時間節點的\"快照\"，用于在崩潰時重啟。
可誰能想到，最古老的備份竟藏在早已湮滅的萬象谷？
石牆後方的腳步聲更近了。
林墨吞了口唾沫，吞噬體質在血脈里發燙，破妄能力自動運轉，卻只看到一片混沌的灰霧。
他摸向腰間的儲物袋，指尖剛踫到那柄用代碼重構過的短刃，腳步聲卻戛然而止。
\"林墨。\"
清冽的女聲裹著風鑽進耳朵。
林墨渾身一震——這是葉婉清的聲音，可比平時輕了三分，像浸在春水里的玉笛。
他轉身的動作太急，帶起的風掀起衣角，露出腰間那枚泛著銀光的變量契約玉牌。
石牆後轉出的身影讓他呼吸一滯。
那是葉婉清，卻又不是。
她束發的青玉簪換成了素銀的，月白道袍上沒有青霄門的雲紋，左腕系著條褪色的紅繩——林墨記得，這是他剛入門時，葉婉清偷偷塞給他的\"平安繩\"，說能擋三次小劫，後來被他隨手系在她腕上。
\"你是...\"林墨的聲音發澀。
\"命運系統的投影。\"女子抬手指向他身後，\"或者說，是你記憶里的葉婉清。
這里是初始映像，保存著三千年前的世界線。\"她的指尖掠過石牆，紋路里的靈氣便跟著流轉，\"你看到的萬象谷，是靈霄界誕生後第一個修士聯盟的駐地，他們用這里的靈氣滋養了最初的靈脈。\"
林墨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這才發現石牆盡頭立著座半人高的石碑。
碑身爬滿藤蔓，卻遮不住上面的刻字︰\"命運非枷鎖，乃橋梁。\"
\"橋梁？\"他喃喃重復，突然想起源晶里那行血紅色代碼——\"命運之外\"。
吞噬體質在識海翻涌，那些被他吸收的修士記憶片段突然清晰起來︰有老修士在臨終前嘆息\"命數如網\"，有黑水盟長老瘋狂叫嚷\"要撕了這張網\"，甚至青霄門祖師碑上也刻著\"順天者生，逆命者亡\"。
\"你以為命運系統在操控一切？\"投影葉婉清輕笑，紅繩在腕間晃出一道殘影，\"其實它在補網。
三千年前那場大劫，天地靈氣差點徹底干涸，是初代陣師用命祭了這系統，讓世界能在崩潰時重啟。
就像修士用丹火重煉破損的法寶，只不過被重煉的...是我們。\"
林墨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起在源晶前看到的那些光團——每根線連接的，根本不是命運碎片，而是無數次重啟後殘留的意識殘片。
那些他以為被黑水盟殺死的同門，那些他以為成功救下的凡人，可能只是系統重啟後重新編織的因果鏈。
\"所以所有努力都是無用功？\"他的聲音發顫，\"我們不過是被反復讀檔的...數據？\"
\"不。\"投影葉婉清走到石碑前，指尖撫過\"橋梁\"二字，\"系統能重啟世界，卻重啟不了人心。
你每次打破的因果鏈，每次用變量契約制造的變數，都在源晶上刻下新的紋路。
就像這石碑，三千年風吹雨打，刻字反而更清晰了。\"
林墨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葉婉清時的場景。
那是在青霄門演武場，他因為練氣三層打不過練氣五層的外門弟子被嘲笑，她抱著劍走過來，劍尖挑起他的下巴︰\"腦子比靈氣重要，再哭哭啼啼就把你扔進靈獸山喂玄龜。\"後來他才知道，她偷偷讓靈獸山的玄龜少啃了他半件道袍。
\"所以你出現，是系統在提示我？\"他盯著投影的紅繩，喉嚨發緊，\"提示我命運系統不是敵人，而是...需要被重新設定的工具？\"
投影葉婉清笑了，和記憶里那個總板著臉的首徒重疊。
她轉身時，紅繩突然化作流光，沒入石碑。\"去源晶那里吧。\"她說，\"你早就在準備這一天了——用變量法則，用吞噬體質，用你那些能把丹方寫成化學公式的腦子。\"
林墨深吸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識海里的源晶在共鳴，吞噬體質的核心像燒紅的鐵，燙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儲物袋里的變量契約玉牌，那是他用代碼改寫因果鏈的武器；又摸出片碎玉，那是青鸞用命書碎片凝練的\"邏輯錨點\"，能固定新規則。
\"格式化。\"他對著空氣說出這三個字，像是在對整個命運系統宣戰，\"不是摧毀，不是接管，是重新設定底層規則。
讓每個生靈的選擇，都能成為新的因果起點。\"
當他的指尖觸到源晶時，整個萬象谷開始震動。
源晶表面的裂紋里滲出金光，那些連接光團的線不再斷裂，而是化作細流，匯入他的掌心。
吞噬體質瘋狂運轉，將源晶里的規則碎片、重啟記憶、甚至三千年前的創世靈氣全部轉化。
他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戰鼓，像法鐘，像所有被命運束縛過的生靈在吶喊。
\"變量法則，注入。\"他低喝，玉牌上的代碼化作金鏈，纏上源晶；碎玉迸發銀光，在源晶表面刻下新的符陣——那是他用編程邏輯重構的\"自由意志錨點\"，每個錨點都對應著\"選擇\"的可能。
源晶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林墨的意識體被沖得向後飛退，卻看見更清晰的畫面︰靈霄界的靈脈開始自主流轉，都市里的靈氣不再受潮汐限制，連他在青霄門的小院里，那株總也不開花的素心蘭，此刻正抽出嫩綠的花箭。
\"林墨！\"
熟悉的喚聲穿透白光。
林墨轉頭，看見真正的葉婉清站在虛空中，命書在她身側翻動，書頁上的金色符文正瘋狂跳動。
她的發簪歪了，道袍沾著灰塵，顯然是剛用傳送符趕過來，可眼楮亮得驚人︰\"我收到你的信息了！
萬象谷是...\"
\"我知道。\"林墨笑了，意識體在白光中逐漸透明，\"命運系統是備份機制，但現在它會成為真正的橋梁——連接每個選擇，每個可能。\"
葉婉清的指尖顫抖著，想去抓他，卻只踫到一片光。
命書突然自行翻到最後一頁，血紅色的字跡浮現︰\"命運已變，我將在新秩序中歸來。\"
白光驟斂。
林墨的身影徹底消失，只剩下源晶化作光雨，灑向靈霄界和都市的每一寸土地。
葉婉清望著手中的命書，突然听見遠處傳來轟鳴——那是靈脈劇烈震動的聲音，是靈氣潮汐突破六十年規律的征兆。
她低頭看向腕間的紅繩，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個偷偷把平安繩系在她腕上的小師弟。
那時他說︰\"師姐，這繩子能擋三次小劫，以後換我擋大劫。\"
風卷著光雨掠過她的臉。
葉婉清握緊命書，轉身走向光雨最盛的方向。
她知道，屬于他們的新故事，才剛剛開始。